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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三种幼稚病(第2页)

苏轼是谁?此人是“旧臣首脑智囊”,是司马光的莫逆之交,“旧臣党”这个家司马光能当一半,苏轼起码也能当四分之一。如果苏子瞻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伸出手来拉章惇一把,章惇当然愿意从此脱离“三司系”,踏踏实实跟着苏轼干,这没说的!

章惇不是幼稚的人,可章惇哪知道,他这位老朋友苏轼,是个最最幼稚的人。

“党争”是怎么一回事,里头是怎样的你死我活?苏轼根本不懂!在苏学士看来,人的好坏跟他在什么“党”无关,只跟这个人的品德有关。“三司”的蔡确、韩缜、李定、张璪、吕惠卿都是大坏蛋!只有章惇,是个大好人。

章惇是个大好人,司马光更是个大好人。既然大家都是好人,干脆“拉拉手,做朋友”,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吗?

——多么幼稚的人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脑子里有这种幼稚念头的人根本就不配从政!

东坡居士只是一个诚恳善良、没心没肺的老好人儿,不是从政的材料。以他的本事最多只能做个特别特别好的知府。一旦进入朝廷,苏轼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醉酒的人一定说自己“没醉”,得了“幼稚病”的人也是这个脾气。

苏轼专门跑来劝说章惇不要跟司马光死磕,章惇却会错了意,以为苏轼想保留《免役法》,借机拉章子厚一把。结果两个人的话题就转到《免役法》上头去了。

苏轼本来就觉得《免役法》是个不错的法条,章惇又认真给他解释《免役法》执行时的诸多益处,苏子瞻更觉得此法应该保留!也不看看眼下的时机,立刻跑到政事堂来见司马光。

自从仁宗嘉祐六年制科大考为国家选出这个贤良,司马光一直把苏轼极为看重,早年举荐他担任御史,今天又把他送进“役局”商量重要国事,都是对苏轼的器重。现在苏轼忽然找到政事堂来,司马光忙放下手头的公务问苏轼:“子瞻有事吗?”

苏轼虽然鼓勇而来,也知道司马光这人难劝,犹豫了一下才说:“我想和大人商量‘役法’的事。”

“请说。”

见司马光和颜悦色,神情专注,苏轼这才说道:“大人这次进京以后,所作所为都是上应天心、下合民意,只有关于‘役法’这件事值得商榷。以前朝廷实行的是‘差役制’,百姓们任凭官府差遣,可是官府苦差极多,百姓因此耽误农时,又有奸滑恶吏趁机盘剥敲诈,害得百姓苦不堪言。自从朝廷颁行《免役法》,百姓们只要交一笔钱就可以免除差役,不受官府控制,也不被恶吏欺压。官府得了百姓的‘免役钱’可以自行雇人服衙前役,还有剩余上交国库,正是两全其美,何不把《免役法》保留下来呢?”

苏轼这些话让司马光感觉十分意外。

神宗皇帝在位十八年,借着“变法”之名争权力,夺台谏,直接引发了“党争”的恶果。现在司马光上台,第一要做的就是解决“党争”。而司马光的办法很简单,就是把“三司系”全部逐出朝廷,彻底结束“党争”。可“三司系”本是神宗皇帝一手建立的,其所作所为都和神宗皇帝挂着钩儿,如果把争权柄、夺台谏、“乌台诗案”谋杀大臣的事说出来,神宗皇帝颜面无存。所以这些问题司马光不敢问津,他唯一能找到的借口就是:“王安石变法”错了!“新法”必须废除!

——后世人为什么只知道有“王安石变法”,不知道有“熙丰变法”?为什么只争论“新法”是好是坏,却不知道神宗皇帝夺权、夺台谏的内幕?就是因为皇权太凶猛,关乎皇帝的话题太敏感,司马光拨乱反正的时候只能以“王安石变法有错”为借口,别的都不敢提。

后人的视听,因此而被混淆了。

现在苏轼忽然说《免役法》可行,请司马光保留这条新法,这话在司马光听来不可思议!因为“新法”不能全部废除,“三司系”就打不倒!“三司系”不倒,党争就不能结束,朝纲就不能振作!

——不能结束党争、重振朝纲,那司马光进京干什么来了?你苏轼进京又干什么来了?

见司马光瞪着眼发呆,苏轼还以为这位门下侍郎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忙笑着说:“大人这次进京是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的,既然《免役法》有利于民,何不让它延续下去呢?”

苏轼为什么来说这些“胡话”,司马光想不透。可司马光知道政事堂耳目众多,苏轼这些话一旦传开,立刻就会造成恶劣影响!赶紧拦苏轼的话头儿:“子瞻不必说了,这些事拿到‘役局’去商量,自然有结果。”

司马光这话看似轻描淡写,其实说得很重。可苏轼糊里糊涂完全不懂。还在纠缠:“还是请大人给出个明确的意见吧。”

就在苏轼和司马光讨论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官员走过来听他们说话。司马光知道“《免役法》可留”是极度敏感的话题,真的不能当众讨论!皱着眉头连连摆手:“不说这些,不说这些……”

司马光的意思是让苏轼不要在政事堂这种地方说这些话。可苏轼没明白司马光的意思,还以为司马君实不耐烦。这一下苏学士倒火儿了:“仁宗朝的时候韩琦做宰相,在秦凤路强征义勇,大人正担任谏官,就与韩相争执起来,韩相怒气勃发,大人置之不顾,照样据理力争。哪知大人今天做了副相,却不容别人直言劝告,这是什么道理?”

苏轼突然高声争执,顿时引得众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司马光怕的就是跟苏轼在政事堂上争执,可苏轼偏偏要争,司马光窘迫不堪,只得勉强说道:“我不是不让子瞻说话,只是正忙着别的事……”

不等司马光把话说完,苏轼已经抢着说:“什么事比《免役法》更重要?”

苏轼这一问彻底泄露了天机。不等司马光开口,站在一旁的范纯仁忽然笑着说:“我看子瞻所言也有道理,《免役法》是废是留还需再议。”

想不到被司马光一手推荐起来的天章阁待制范纯仁也支持保留《免役法》!司马光真是惊呆了。

范纯仁是仁宗年间著名宰相范仲淹的儿子。刚直正派,操守高洁,大有乃父之风。司马光回京之后立刻把范纯仁提拔起来,是希望范纯仁和他并肩对抗“三司系”的。可在这件事上范纯仁却有自己的想法。现在他提出保留《免役法》,和苏轼的想法并不一样,同时,他的思路和司马光也大不相同。

范纯仁当然不会像东坡居士那么幼稚,居然以为法条是法条、党争是党争,可以区别对待。范纯仁知道“新法”和“三司系”是一回事,只有“新法”尽废,“三司系”才能尽除;若“新法”留下一鳞半爪,“三司系”就不能连根拔起。问题是,范纯仁心里并不希望“三司系”被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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