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两个熟悉的身影溜了出来。
是那两个白天喝酒的老卒。他们走得极轻,首奔营后矮墙边。墙外already有个黑衣人等着,半个身子藏在树后。
一人递出一张叠好的布条,低声说:“……要塞东侧水渠可涉渡,三日后月黑,主力从下游绕行,避开烽火台。”
另一人补充:“他们今晚审了俘虏,消息还没压住,动作要快。”
黑衣人点头:“昭武伯那边记你功劳。”
叶天寒趴在草堆里,指甲掐进掌心。
他认得其中一个老卒,姓王,十年前就在营里,去年还因“忠勤”得过嘉奖。另一个姓李,管着粮仓出入账目。两人平日不出彩,也不惹眼,可现在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插进北境咽喉的刀。
三人很快散了。黑衣人翻墙而出,两个老卒则装作巡查归来,一路谈笑往值勤所走去。
叶天寒等了一刻钟才起身。他没追,也没喊人,而是悄悄摸到墙根,扒开几块松动的砖石,在缝隙里找到一片被揉皱的布条。
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几个暗记:
“水渠通,月黑动,货己备。”
他把布条塞进怀里,沿着原路返回铺位。路上遇见一个巡夜的兵,对方打了个招呼,他笑着应了句“起夜撒尿”,对方也没多问。
回到帐篷,他躺下,闭眼。
草席底下,那枚蛇形纹的青铜令牌还在。现在他又多了这张布条。
他睁着眼,盯着帐篷顶,脑子里把这两天的事重新串了一遍:
值勤官压情报、老卒传密信、朝中权臣插手边军……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有人不想让他把话说出去。
有人希望蛮族打进要塞。
有人巴不得北境大乱。
而他自己,不过是个碍眼的伙夫,偏偏闻到了不对的味道。
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铁链,一环一环缓缓。这东西陪了他十年,锁过人,也救过命。现在它还在他身上,说明他还活着,还能动手。
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三更了。
他翻了个身,面向里侧,右手悄悄伸进袖口,抽出那段断链,在掌心来回划了几下。锋利的边缘割破皮肤,一丝温热渗出来,他不在乎。
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不能靠上报,也不能等命令。那些人既然敢堵他的嘴,就不会给他机会站到统帅面前。
唯一的办法,是自己去查实。
查清楚蛮族大营在哪,有多少人,什么时候动手。
然后带着证据回来,砸在那些装聋作哑的人脸上。
他闭上眼,开始回忆上次出战时走过的山路,哪段林密,哪处坡陡,有没有隐蔽的小道能绕到敌后。
他己经不是那个只会砍柴的伙夫了。
他是第一个发现风暴要来的人。
风从帐篷缝里钻进来,吹得灯芯晃了一下。
叶天寒睁开眼,坐起身,把断链重新藏好,又摸了摸怀里的布条。
他轻手轻脚地穿上外衣,系紧腰带,将铁链接牢。然后站起身,走到帐口,掀开一条缝。
营地静悄悄的,只有巡逻的火把在远处移动。
他迈出一步,身影融入夜色。
一只手搭上了斧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