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擦。
只是看着那点红慢慢晕开,像当年屋里的血,也像后来牢里的血,更像未来某一天,会泼在那些人脸上的血。
他忽然想起昨夜陈虎说的话。
“活得久的,不是最狠的,是最能熬的。”
这话没错。
但他现在明白了——熬,不是为了苟活。
是为了等刀够利,手够稳,心够冷的那一天。
他低头看着玉佩,忽然伸手,从腰间解下那截断链。铁环相扣,沉甸甸的,是他从死牢带出来的唯一物件。他把链子一圈圈缠在玉佩上,缠得结实,像是给它穿上铠甲。
然后重新塞回怀里。
贴着心跳的位置。
外面风小了些,营地安静,连老鼠都不叫了。远处巡哨的脚步声规律地响起,一下,又一下。
他坐着没动,膝盖压着泥土,手掌撑在地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脑海里不再是白天那些嘲笑的脸,也不是井边泼水的羞辱。他现在只记得那三匹马,那个缺耳的头目,还有父亲倒下时眼睛还睁着。
他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
但他知道,只要他还站着,只要他还能握得住东西,就一定能找到。
他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土,动作很轻,生怕吵醒谁。然后转身掀开帐篷帘子,钻了进去。
里面窄小,一张铺、一个箱、半袋米。他蹲下身,打开那只旧木箱,翻出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这是他入营时唯一带进来的东西,原本打算烧了,一首没动手。
他抖开衣服,在内衬夹层里摸索片刻,指尖碰到了一小块硬物。
撕开线头,取出一片薄铁片,上面刻着几个字,歪歪扭扭,是他小时候自己刻的——“叶家”。
他盯着看了很久,然后把它并排放在箱底,和另一件东西挨在一起:一把生锈的小剪刀,是他十岁时用来剪别人钱袋的工具。
这两样东西,加上怀里的玉佩,就是他全部的过往。
他合上箱子,盖好盖子,一粒灰尘都没留下。
站起身时,他顺手摸了摸床铺边沿,那里有一道浅痕,是他昨晚用指甲划下的。一共十三道。
每一道,代表一个他曾记住名字的人。
今天添了第十西道。
他伸出手指,沿着那道新痕来回刮了两下,动作不重,但坚决。
门外风又起,吹得帐篷微微晃动。
他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只是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左腕缠链的位置轻轻敲了一下。
短促,清晰。
像敲门。
也像敲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