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陈虎,刚巡完南岗回来,路过伙夫营听见动静,本想进来骂两句扰夜安眠,结果掀帘一看,愣住了。
里面没人打架,也没人闹事。十几个伙夫挤在墙角,大气不敢出,中间一堆火,一个人坐在火边闭目养神,手里搭着半截锈铁链,像个守坟的孤魂。
而正对着火堆的柴堆上,绑着个浑身油污的老卒,脸涨得发紫,嘴里嗬嗬作响,眼看就要断气。
陈虎皱眉,没出声,只静静看了片刻。
他见过狠的兵,也见过疯的卒,可没见过这种——不杀人,也不放人,就这么晾着,用一把火、一根链子,把一屋子人压得服服帖帖。
“有意思。”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嗓音粗哑。
他本想进去打断这场闹剧,毕竟军营里私刑捆人,按律当杖三十,重则流放。可看着叶天寒那副模样,他又迟疑了。
这小子坐得笔首,脊梁像刀削出来的一样,哪怕闭着眼,也能感觉到他在“听”。听风,听火,听每一个人的呼吸节奏。
这不是莽夫,是野兽在守窝。
陈虎收回脚,轻轻放下帘子,没惊动任何人。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望了一眼营帐顶——那里被火星燎出了个小洞,月光正从洞口漏下来,照在叶天寒左臂那道疤痕上,像一道干涸的河床。
他摇摇头,低声自语:“死牢里爬出来的狗,还真不怕咬人。”
然后他走了,脚步沉稳,消失在夜色里。
帐内,叶天寒依旧闭眼坐着,可耳朵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知道有人来过,也知道那人没动手。
这就够了。
火堆又塌了一块,余烬滚出一圈红光,在地上画了个半圆。
那个最早认怂的瘦小老卒终于忍不住,颤巍巍地爬过来,跪在叶天寒面前,声音细如蚊呐:“头……咱们……要不要把火灭了?太亮了,万一巡营的看见……”
叶天寒睁开眼,看了他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
“李……李二拴。”
“李二拴。”叶天寒重复了一遍,点点头,“从现在起,你是火头。”
那人一愣:“啊?”
“管火,管灶,管夜里添柴。”叶天寒淡淡道,“谁不服,你让他来找我。”
李二拴瞪大眼,嘴巴张了张,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谢头儿!”
他爬起来,赶紧去扒拉柴堆,把快要熄的炭拢在一起,又从旁边搬了块干柴架上去。动作虽笨拙,但格外认真,像是捧着命在干活。
其他人见状,也有几个悄悄挪过来帮忙,有的铲灰,有的递柴,没人说话,但气氛变了。
不再是恐惧,而是服从。
叶天寒看着他们忙活,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手里的铁链慢慢卷了几圈,缠在手腕上,像戴了条黑铁镯子。
他抬头看了眼帐顶那个小洞,月光还在,但偏了些,照不到他脸了。
风从缝隙钻进来,吹得余火一晃。
他忽然开口:“明天早上,我会给他烧洗脚水。”
所有人都停了手。
他望着火堆,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
“用他最喜欢的那只陶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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