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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 外族盛衰之连环性及外患与内政之关系(第1页)

下篇 外族盛衰之连环性及外患与内政之关系

李唐一代为吾国与外族接触繁多,而甚有光荣之时期。近数十年来考古及异国文籍之发见移译能补正唐代有关诸外族之史事者颇多,固非此篇之所能详,亦非此篇之所欲论也。兹所欲论者只二端:一曰外族盛衰之连环性,二曰外患与内政之关系,兹分别言之于下:

所谓外族盛衰之连环性者,即某甲外族不独与唐室统治之中国接触,同时亦与其他之外族有关,其他外族之崛起或强大可致某甲外族之灭亡或衰弱,其间相互之因果虽不易详确分析,而唐室统治之中国遂受其兴亡强弱之影响,及利用其机缘,或坐承其弊害,故观察唐代中国与某甲外族之关系,其范围不可限于某甲外族,必通览诸外族相互之关系,然后三百年间中国与四夷更迭盛衰之故始得明了,时当唐室对外之措施亦可略知其意。盖中国与其所接触诸外族之盛衰兴废,常为多数外族间之连环性,而非中国与某甲外族间之单独性也。《新唐书》二一五上《四夷传总序》略云:

唐兴,蛮夷更盛衰,尝与中国抗衡者有四:突厥、吐蕃、回鹘、云南是也。凡突厥、吐蕃、回鹘以盛衰先后为次;东夷、西域又次之,迹用兵之轻重也;终之以南蛮,记唐所繇亡云。

宋子京作《唐书·四夷传》,其叙述次第一以盛衰先后,二迹用兵之轻重,三记唐所由亡。兹篇论述则依其所以更互盛衰之迹,列为次序,欲借以阐发其间之连环性。至唐亡由于南诏,乃属于外患与内政关系之范围,俟于篇末论之,兹先不涉及也。

又,唐代武功可称为吾民族空前盛业,然详究其所以与某甲外族竞争,卒致胜利之原因,实不仅由于吾民族自具之精神及物力,亦某甲外族本身之腐朽衰弱有以招致中国武力攻取之道,而为之先导者也。国人治史者于发扬赞美先民之功业时,往往忽略此点,是既有违学术探求真实之旨,且非史家陈述覆辙,以供鉴诫之意,故本篇于某外族因其本身先已衰弱,遂成中国胜利之本末,必特为标出之,以期近真实而供鉴诫,兼见其有以异乎夸诬之宣传文字也。

《通典》一九七《边防典》“突厥”条上(参《新唐书》二一五上《突厥传》、《唐会要》九四“北突厥”条)云:

及隋末乱离,中国人归之者甚众,又更强盛,势陵中夏。迎萧皇后,置于定襄。薛举、窦建德、王世充、刘武周、梁师都、李轨、高开道之徒虽僭尊号,俱北面称臣。东自契丹,西尽吐谷浑、高昌诸国皆臣之,控弦百万,戎狄之盛近代未有也。大唐起义太原,刘文静聘其国,引以为援。

《旧唐书》六七《李靖传》(参考《新唐书》二一五上《突厥传》、《贞观政要》二《任贤篇》、《大唐新语》七《容恕篇》)云:

太宗初闻靖破颉利,大悦,谓侍臣曰:“朕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往者国家草创,太上皇(高祖)以百姓之故,称臣于突厥,朕未尝不痛心疾首,志灭匈奴,坐不安席,食不甘味。今者暂动偏师,无往不捷,单于款塞,耻其雪乎?”

寅恪案:隋末中国北部群雄并起,悉奉突厥为大君,李渊一人岂能例外?温大雅《大唐创业起居注》所载唐初事最为实录,而其纪刘文静往突厥求援之本末,尚于高祖称臣一节隐讳不书。逮颉利败亡已后,太宗失喜之余,史臣传录当时语言,始泄露此役之真相。然则隋末唐初之际,亚洲大部民族之主人是突厥,而非华夏也。但唐太宗仅于十年之后,能以屈辱破残之中国一举而覆灭突厥者,固由唐室君臣之发奋自强,遂得臻此,实亦突厥本身之腐败及回纥之兴起二端有以致之也。兹略引史文,以证明之于下。

《通典》一九七《边防典》突厥上条(参考《旧唐书》一九四上、《新唐书》二一五上《突厥传》,《唐会要》九四北突厥条等)云:

贞观元年,阴山以北薛廷陀、回纥、拔也古等十余部皆相率叛之,击走其欲谷设。颉利遣突利讨之,师又败绩,奔还,颉利怒,拘之十余日,突利由是怨憾,内欲背之。二年突利遣使奏言与颉利有隙,奏请击之。诏秦武通以并州兵马随便接应。三年薛延陀自称可汗于漠北,遣使来贡方物。颉利每委任诸胡,疏远族类,胡人贪冒,性多翻覆,以故法令滋章,兵革岁动,国人患之,诸部携二。频年大雪,六畜多死,国中大馁。颉利用度不给,复重敛诸部,由是下不堪命,内外叛之。

《旧唐书》一九五《回纥传》(《新唐书》二一七上《回鹘传》同,又参《旧唐书》一九九下《铁勒传》、《新唐书》一一七下《薛延陀传》、《唐会要》九六《薛延陀传》、《通典》一九九《边防典》“薛延陀”条等)云:

初,有特健俟斤死,有子曰菩萨,部落以为贤而立之。初菩萨与薛延陀侵突厥北边,突厥颉利可汗遣子欲谷设率万骑讨之。菩萨领骑五千与战,破之于马鬣山,因逐北至于天山,又进击大破之,俘其部众,回纥由是大振,因率其众附于薛延陀,号菩萨为活颉利发,仍遣使朝贡。菩萨劲勇有胆气,善筹策,每对敌临阵,必身先士卒,以少制众,常以射猎为务,其母乌罗浑主知争讼之事,平反严明,部内齐肃,回纥之盛由菩萨之兴焉。贞观擒降突厥颉利等可汗之后,北虏唯菩萨、薛廷陀为盛。太宗册北突厥莫贺咄为可汗,遣统回纥仆骨同罗思绪阿跌等部,回纥酋帅吐迷度与诸部大破薛延陀多弥可汗,遂并其部曲,奄有其地。

寅恪案:北突厥或东突厥之败亡除与唐为敌外,其主因一为境内之天灾及乱政,二为其他邻接部族回纥薛延陀之兴起两端,故授中国以可乘之隙。否则虽以唐太宗之英武,亦未必能致如是之奇迹。斯外族盛衰连环性之一例证也。

《旧唐书》一九五《回纥传》(《新唐书》二一七下《回鹘传》同)云:

《唐会要》九八“回纥”条云:

连年饥疫,羊马死者被地,又大雪为灾。

《新唐书》二一七下《黠戛斯传》略云:

回鹘授其君长阿热为毗伽顿颉斤。回鹘稍衰,阿热即自称可汗。回鹘遣宰相伐之,不胜,拏斗二十年不解。阿热恃胜四詈,回鹘不能讨,其将句录莫贺导阿热破杀回鹘可汗,诸特勒(寅恪案:“勒”亦当作“勤”)皆溃。

寅恪案:回纥自唐肃宗以后最为雄大,中国受其害甚巨,至文宗之世天灾党乱扰其内,黠戛斯崛起侵其外,于是崩溃不振矣。然考之史籍,当日中国亦非盛强之时,而能成此攘夷之伟业者,虽以李文饶之才智,恐不易致此,其主因所在,无乃由坚昆之兴起,遂致回纥之灭亡欤?斯又外族盛衰连环性之一例证也。

《新唐书》二一六下《吐蕃传》论云:

唐兴,四夷有弗率者,皆利兵移之,蹶其牙,犁其庭而后已。唯吐蕃、回鹘号强雄,为中国患最久。赞普遂尽盗河湟,薄王畿为东境,犯京师,掠近辅,馘华人,谋夫虓帅环视共计,卒不得要领。晚节二姓自亡,而唐亦衰焉。

寅恪案:吐蕃之盛起于贞观之世,至大中时,其部族瓦解衰弱,中国于是收复河湟,西北逐陲稍得安谧。计其终始,约二百年,唐代中国所受外族之患未有若斯之久且剧者也。迨吐蕃衰败之后,其役属之党项别部复兴起焉。此党项部后裔西夏又为中国边患,与北宋相终始。然则吐蕃一族之兴废关系吾国中古史者如是,其事迹兹篇固不能详言,而其盛衰之枢机即与其他外族之连环性,及唐代中央政府肆应之对策即结合邻接吐蕃诸外族,以行包围之秘计,旧史虽亦载其概略,惜未有阐发解释者,故不得不于此一论述之也。

李唐承袭宇文泰“关中本位政策”,全国重心本在西北一隅,而吐蕃盛强延及二百年之久。故当唐代中国极盛之时,已不能不于东北方面采维持现状之消极政略(见下论高丽事节),而竭全国之武力财力积极进取,以开拓西方边境,统治中央亚细亚,借保关陇之安全为国策也。又唐资太宗、高宗两朝全盛之势,历经艰困,始克高丽,既克之后,复不能守,虽天时地势之艰阻有以致之(亦见下文论高丽事节),而吐蕃之盛强使唐无余力顾及东北,要为最大原因。此东北消极政策不独有关李唐一代之大局,即五代、赵宋数朝之国势亦因以构成。由是言之,吐蕃一族与唐之竞争影响甚巨,更不能不为一论述之也。

《新唐书》八《宣宗纪》(参考《旧唐书》一八下《宣宗纪》、一九六下《吐蕃传》、一九八《西戎传·党项传》,《新唐书》二一六下《吐蕃传》、二二一上《西域传·党项传》,及《唐会要》九七“吐蕃”条、九八“党项羌”条等)云:

〔大中〕三年二月吐蕃以秦、原、安乐三州,石门、驿藏、木峡、制胜、六盘、石峡、萧七关归于有司。十月吐蕃以维州归于有司。十二月吐蕃以扶州归于有司。

〔大中〕四年十一月党项寇邠宁。十二月凤翔节度使李安业、河东节使李拭为招讨党项使。

〔大中〕五年三月白敏中为司空,招讨南山平夏党项行营兵马都统。四月赦平夏党项羌。八月乙巳赦南山党项羌。十月沙州人张义潮以瓜、沙、伊、肃、鄯、甘、河、西、兰、岷、廓十一州归于有司。

同书二一六下《吐蕃传》(参考《通鉴》二四七“会昌二年”、二四八“会昌三年”、二四九“大中三年”诸条)略云:

寅恪案:吐蕃之破败由于天灾及内乱,观此可知也。吐蕃中央政权统治之力既弱,故其境内诸部族逐渐离逻逤之管制而独立,党项之兴起,张义潮之来归,皆其例也。宣宗初虽欲以兵力平定党项,而终不得不遣白敏中施招抚之策,含混了之。则河湟之恢复实因吐蕃内部之衰乱,非中国自身武力所能致,抑又可见矣。

《新唐书》二一六上《吐蕃传》略云:

是岁(长寿元年)又诏王孝杰〔等〕击吐蕃,大破其众,更置安西都护府于龟兹,以兵镇守,议者请废四镇勿有也。崔融献议曰:“太宗文皇帝践汉旧迹,并南山,抵葱岭,剖裂府镇,烟火相望,吐蕃不敢内侮。高宗时有司无状,弃四镇不能有,而吐蕃遂张,入焉耆之西,长鼓右驱,逾高昌,历车师,钞常乐,绝莫贺延碛,以临敦煌。今孝杰一举而取四镇,还先帝旧封,若又弃之,是自毁成功而破完策也。夫四镇无守,胡兵必临西域,西域震则威憺南羌,南羌连衡,河西必危。且莫贺延碛袤二千里,无水草,若北接虏,唐兵不可度而北,则伊西北庭安西诸蕃悉亡。”议者乃格。〔开元〕十年攻小勃律国,其王没谨忙诒书北庭节度使张孝嵩曰:“勃律唐西门,失之,则西方诸国皆堕吐蕃。”始勃律王来朝,父事帝(玄宗),还国,置绥速军以捍吐蕃,故岁常战。吐蕃每曰:“我非利若国,我假道攻四镇尔。”

同书一三五《高仙芝传》(参《旧唐书》一〇四《高仙芝传》、《新唐书》二二一下《西域传·小勃律传》)略云:

同书二二二上《南蛮传·南诏传》略云:

时虏兵三万攻盐州,帝(德宗)以虏多诈,疑继以大军,诏皋深钞贼鄙,分虏势。皋表:贼精铠多置南屯,今向盐夏,非全军,欲掠河曲党项畜产耳。俄闻虏破麟州,皋督诸将分道出,或自西山,或由平夷,或下陇陀和石门,或径神川、纳川,与南诏会。是时回鹘、太原、邠宁、泾原军猎其北,剑南、东川、山南兵震其东,凤翔军当其西,蜀南诏深入,克城七,焚堡百五十,所斩首万级,获铠械十五万,围昆明、维州,不能克,乃班师。振武、灵武兵破虏二万,泾原、凤翔军败虏原州,惟南诏攻其腹心,俘获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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