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景环境变得更恶劣了,一间无法遮风挡雨的茅草屋出现,门扉歪斜,隐约可见榻上躺着一个虚弱的影子。
‘哒哒哒’,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一个才到钰绝腰身高的虚影,双手捧着一个碗,冲向屋内,喊着“母亲,母亲,我找到水了!你快喝,喝了就能活下去!”
而那躺床上的虚影只是推拒着,“我要死了,这水。。。你自己喝吧。我死了就。。。烧掉我,不要让人。。。吃了。。。”
“不要,我不要!你不会死的。”小虚影试图强行喂水,但踏上的母亲只是头一垂,没了气息。
孩童悲恸的啼哭声响起。
风沙再起,茅草屋也如幻影般消散。
无数虚影跪倒在地,向着空中顶礼膜拜:“求求仙人!救救我们吧!”
空中浮现一道看不清面容的仙人身姿,广袖一拂,声音悲悯:“天道无常,冥冥之中皆有定数。修道者,不可妄加干涉凡俗运数。”
说罢,仙门轰然关闭,将苦苦哀求的众生彻底隔绝。
继续往前走,蝗虫遮天,洪水倾泻。。。连天地也渐渐染上血色,与下之界一般无二。谁说得清到底哪里是人间哪是地狱呢?
易子而食的景象随处可见,路旁的尸骨早已被啃噬得干干净净,连一丝血肉都不剩。钰绝越往里走,心头越是发沉。
一路下来已经没有活人的虚影了,走到一处山洞,一个瘦高的虚影用毛笔在墙上写道:
‘新历八七年,月与岁星同光,九州连岁荒歉,又逢天灾,诸国皆闭籴自保。是岁,苍云大饥,冬月,苍云军变,劫掠州府,流血盈野。越二年,汾州饥。三年夏,平川大水,溺毙无算。秋,幽州蝗,田稼尽空。四年,浔州,临安州并饥。五年春,素有九州粮仓的镜州和望澜,皆告罄竭。
流民数十万,聚于玉京,虽开粮仓,不足以济日。百姓发茔墓,斫道树殆尽。今屠割活人以供朝夕,父子不问矣,夫妇不问矣,兄弟不问矣。
是时十室五殁,积尸生瘴,大疫遂起,复死其二。”
写完最后一句,那瘦长的虚影也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如风中残烛般倒下。
钰绝凝视着墙壁上斑驳的文字与壁画,心下明了,这便是史官笔下讳莫如深,却堪称新历以来最惨烈的一场人间浩劫。
彼时三界刚立,新历方启用。神仙无暇管理中之界,而修士多以‘不沾染凡尘因果’为由,对百姓经历的苦难视若无物。
直到天地同悲,一场雨浇灭了汾州连月的山火,涤清了弥漫的疫病。灾难终于结束了。
然而史册之上,却被记为:“新皇感动上苍,免人族罪恶,故降下救世之雨”。
此灾过后,目睹苍生涂炭的惨状,有修士幡然醒悟,提出“夫吾辈修士,本出凡尘。既证超凡,亦当以庇佑黎庶、以守护苍生为己任。”
此言一出,千呼百应,逐渐动摇了三界分立前延续数千年的避世传统。自此修士入世济民之风渐起,仙凡之隔逐渐消弭,修仙世家逐渐登上历史舞台。
钰绝在长恒的学堂里学到这一段时,不免笑出声,人都快死绝了,倒跑出来大义了。
然后被白胡子老教习赶出教室,又以“心思不端,对前人不敬。”的理由罚她抄了十遍当天的课本。
切,老不死的家伙。
钰绝想想就生气。
她看着墙上的壁画,心里有了猜测。这或许是闫羙诞生的经历。
果然,眼前的虚影咽气后,一股滔天的怨气骤然爆发。当然,这不是眼前之人有多特殊,而是天地间可以承载的怨气达到了顶峰。
怨气汇聚、压缩、蜕变——鬼王闫羙,应劫而生。
他以人的怨念为食,迅速成长,为祸人间。终被众多修士联手镇压,丢到下之界。而他在下之界,统领万鬼,建立恶鬼城。
画面戛然而止,而钰绝也走到了洞府的尽头。
眼前是一方无色幽潭,散发着浓烈恶臭。墙壁渗出的粘稠液体,正汩汩汇入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