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杨闇公同志
锦城五一树红旗,革命风云壮华西。
为救万民于水火,不辞千里转成渝。
打枪坝上留英迹,扬子江心系健儿。
血沃鹃花红四野,巴山蜀水显神奇。
杨闇公同志,四川省潼南县双江镇人。生于1898年,牺牲于1927年。他是中国共产党四川地方组织的创建人之一,是第一次大革命时期四川党组织的优秀领导人。
闇公同志很早就参加革命活动。他那时候就对旧社会和旧教育不满。1913年考入江苏军官教导团。1915年开始参加反对袁世凯的革命活动。1916年秘密到江阴炮台策动官兵起义,反对袁世凯窃国称帝,因事泄未成。1917年赴日本留学,先入成城学校,后进日本士官学校,专学军事。到日本后,因积极参与“留日同学读书会”学习进步理论,曾被日本反动当局拘留过。五四运动时,因联络留日学生在中国驻日公使馆门前举行抗议示威被捕,并被判刑坐监。
闇公同志在日本期间,阅读了许多马克思列宁主义著作,用以武装自己的头脑。随后,他决定回国参加实际斗争。1920年他回国返川。回川后,一面进行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启蒙宣传,一面进行革命的组织工作。
1922年,我担任成都高等师范校长;闇公同志这时也住在成都;我们就是在这年夏天认识的。他给我的印象很好。忠实可亲,精明能干。1923年秋后,闇公同志通过我与刘伯承同志认识。由于我们志同道合,很快便成了知心朋友和革命战友,经常聚会在一起讨论局势,研究问题。
这时,四川省的新文化运动已经开展起来,革命形势很好。我和闇公等同志以成都高等师范为基地,积极展开革命活动。我们除了在校内活动外,还派人深入工厂,发动罢工,组织工会;深入乡村,发动农民,组织农会。
当宣传和组织工作深入到工人、农民中去以后,我们迫切感到有成立一个无产阶级政党的必要。这时,中国共产党早已成立,但因四川地处偏远,我们还不知道;社会主义青年团(简称S。Y)虽然已在高师建立了组织,但因我已年过四十,又不能参加;我于是便与闇公等同志在1923年冬秘密组成了“中国青年共产党”(简称C。Y),作为领导革命斗争的机构,并发行《赤心评论》,作为机关报。
有了领导革命的机构以后,我们的革命工作就更有计划和更有组织了。1924年5月1日,“社会主义青年团”与“中国青年共产党”在成都联合召开了追悼列宁的群众大会。大会的筹备工作,实际上是由闇公同志与社会主义青年团负责进行的。在大会筹备初期,军阀杨森还假意表示欢迎,但当有人告诉他说我们“阴谋聚众夺取政权”时,他便撕下假面具,调集军队,实行戒严,把预定的会址“少城公园”派兵看守起来,还扬言要捉拿我,空气十分紧张。在这紧张时刻,英勇不屈的成都工人阶级和革命青年学生,不畏强暴,照计划开了大会。参加这次大会的工人就有五千多人,只是城郊农民队伍因反动军队的阻止,未能入城会师。我在闇公等冏志力阻下,未能亲身参加。大会由闇公等同志主持。他在大会上作了“国际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情形”的讲演,演辞精彩,博得全场群众的热烈欢呼。会后他又到外地讲演,掲露军阀压迫人民的罪恶。通过这一事件,使我们进一步认识了工农群众的伟大力量,看清了反动军阀的凶恶面目,从而更加激励了我们的斗争意志。
闇公同志对时局具有比较深刻的见解。他认定:“社会的过程,……有自然的定律。”他认为当时中国的社会“已全陷于半殖民地的状态了。国内的军阀,无论哪一个后面都有帝国主义在作背景,此仆彼起,混战不休。”他看到国际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奋斗的雄心油然而生,内心的信仰更加坚决。”他对军阀不抱幻想,而且认为军阀“外强中干”,是能够打倒的,他说:“我总认定军阀自身有绝大的矛盾,不久自然要崩溃的。”“所以我们最重要的责任,是在预备与军阀作决斗的人才和具,不在希冀他们大人先生们垂怜我们。”他主张“我们目前要努力的是在宣传和组织两样(工作)上,允其要使敌我的界线分明,要向左转走,要向民间去才有办法。换句话说,就是要以民众为后援,尤其是无产阶级,不然谈不上革命。”他又说:“我们要……从民众的团结上着手,外而打倒国际帝国主义的侵略,内而铲除封建军阀的统治,中国人民才能解放。”
“五一”事件后,我因在成都站不住脚,被迫离开四川去上海。接着,闇公同志也因工作需要去重庆,先任共产主义青年团重庆地委组织部长,后任书记。他积极组织革命团体,培养革命干部。11月,他领导了因日本帝国主义的轮船“德阳丸”号私运旧铜币(清朝的铜币),并打死重庆地方检查员的事件所引起的群众斗争。1925年,为响应召开国民会议的号召,他组织了重庆国民会议促成会,并选派童庸生等十多人为代表,到北京出席国民会议。中山先生逝世后,他又在重庆组织了追悼大会,并广泛地进行宣传活动。“五卅”惨案发生后,他根据党的指示,组织了重庆国民外交后援会,推动这一运动的发展。这些,都为大革命**的到来,在政治上、组织上作了准备。
闇公同志在组织革命团体的时候,力说“不宜滥收同志”,“对人要考察过去的历史,和他目前的动作、人格。”“今后当注意同志的学识,择优秀分子,为中坚的骨干,因群众运动,非有中坚人物不可。”他认为(‘将来要使团体支配人,不要人来支配团体。”“个人利益不要拳拳于心。”“一个团体的精神全在工作的表现,并且在内部的人能否团结得坚固,对于这两点,后者较前者尤其重要。”由于闇公同志具有比较正确的思想,他在识别好人和坏人、选择中坚骨干时也就比较准。例如:他刚刚认识刘伯承同志,即认为“伯承机警过人,并且很勤学的,头脑也异常清晰,不是碌碌者可比,又兼有远大志向,得与之交,我心内是很快活的。目前我们虽说不上深厚的情感来,但我已决意与他长久交好,他堪当益友之列,并可词行于一个道路。”他对恽代英同志的看法是:“此君谈话很有真理存在,……他非常注意向民间去工作,与我所主张的很相同。”他认为罗世文同志,“此人是本团的健者,很可造的。”他对当时就表现不好的人,都有所警惕。例如:他认为陈子于“实际说来,他的头脑中,充满了升官发财的欲念。”他认为王国源的“实业救国”真是做梦,全不懂社会的必然律和进化法则。”当有人向他宣扬资产阶级改良主义的时候,他说“与痴人说梦何异”。后来的事实证明,闇公同志对于这些人的判断基本上都是正确的。
闇公同志很注意群众工作。特别是对青年寄予很大的期望。他说:“青年之可敬可爱,逐处都可以看得见,加以团结训练,必能达光明之途。”他也认识到在当时社会条件下青年的弱点,教育青年“不要畏惧强力的压迫,要努力奋斗,才能打破现实的铁圈,进向光明道上。”他说:“青年的人性多因情而动,尤易随波而靡”,“法式的家族制不打倒,……要被它阻滞着若干好青年哟!意志弱的人,终难跳出它的圈外的,并且还要误死许多有作为的人们呢!”“故我觉得年轻的人们,要想把一切的万恶的源泉消灭,非与环境奋斗,创造新环境来作代替,不能免掉软化的危险的。”“有思想的人们,决不会盲从的,有强有力意志的,必具有特殊的反抗性!除俯首于真理外,决不屈从于任何势力之下的。能具有这种资质,才能说得上从事革命来。”
闇公同志在领导群众工作中,表现出很好的组织才能。例如:1924年重庆市商人为了反抗军阀的苛捐杂税,组织“商业共进会”,举行了罢市斗争。他一方面称赞他们,一方面又觉得他们内部,“缺乏组织力”。因而想“使S。Y·去助他们,或不至虎头蛇尾,没得结果。”以后便“决计加以援助,不达目的不止。”又如:当“德阳丸”事件爆发,群众发动起来以后,他认为“群众激动是很容易的,今后如能加以特別训练,则收的功效,更见大了。”当他看到“德阳案的空气,近来颇有搁浅现象,群众的狂热被消极的言论冷却了许多”时,便极力加以激励,于是“群情因之激烈异常!”他领导群众斗争的艺术是很卓越的。闇公同志很注意接近和了解工农。一有机会接近农民,“遂与之交谈。他们应对中着实亲切得很,诚实的样子,从言语中流露出来。农民们的生活着实太苦。”他对农民的了解是很深入的。对于工人阶级的力量,他更是深信不疑。他说:“吾人既已有了认识,只有努力为之奋斗,领导着第四阶级(按:即指工人阶级)们前行,无论环境如何的险恶,决没有一毫的妥协可言。”
闇公同志虽然出身于地主家庭,但他自己却认为我是旧社会的叛徒,是新社会的催生者。”他抱着“人生如马掌铁,磨灭方休”的决心,勇敢地投身到无产阶级的革命事业中去。他认为“奋斗得来的结果,才是真快乐。”他说左右的环境,又如潮的压迫而来,处此城中,惟有奋斗。此身不死,必是光明。”他虽然工作很多,但在实践活动中感到“书到用时方觉少”,对学习很勤奋。他每天“晨起频读二、三小时的书,以免将来应用时产生学少缺憾。”闇公同志不仅注意自己的修养,也很关心弟妹们的成长。他常常给弟妹们讲时事,要他们研究马列主义,指示他们应走的道路。我看到他的弟妹们都很听他的话,也和他一样感到高兴。
1925年春我到北京参加了中国共产党以后,即写信请闇公同志等宣布取消“中国青年共产党”,个别地参加中国共产党。闇公等大多数同志都同意并且按照我的建议做了。但也有少数人认为把自己组织起来的团体解散,再个别地加入中国共产党太吃亏,因而不肯照我的建议办,这些人后来便走上了错误的乃至反动的道路。这是很深刻的教训,一个人要革命,便不能有私心,否则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我入党后,党命我仍留在国民党内,做统一战线工作,并要我先到广州去和国民党中央取得联系,然后回川整顿四川的国民党组织。
1925年8月,我回到了重庆,和闇公等同志商量了整顿国民党的计划,决定先办一个学校,以培养干部,并立刻动手筹备起来。
我们一面筹备经费,联络熟人;一面分头找校址,买家具。
我们冒着盛暑,每早外出,中午回二府衙阓公同志家里开会,交换情况,商量办法,下午继续奔走。“闇公同志虽然体质较差,但工作特别积极。他的父亲杨淮清先生也热情地为我们服务,常说:“你们去忙吧!累了就回来休息、吃饭,我们也就把闇公同志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在杨淮清先生和其他友人的帮助下,我们果然在大溪沟办起了学校,定名为“中法大学”。
学校成立了,学生来源呢?恰巧这时,江北中学、合川联合中学和重庆第二女子师范因罢课有许多进步学生被开除。反动派不喜欢的进步青年,正是我们所喜欢的;他们开除的学生,正好成了我们学生的来源。我们立即决定招收这些学生。于是,各地进步学生闻风而来,一下子就招收了将近三百人。9月4日,学校就正式开学了。
与筹备中法大学的同时,我们又着手整顿国民党的组织,把省党部迁到莲花池新址,由闇公同志负责实际领导责任。不久,许多县市的党部也都建立起来。为适应革命形势发展的需要,在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重庆地委的基础上,正式成立了中国共产党重庆地方委员会,闇公同志被任为书记。
这时,国民党定于1925年11月在广州召开第二次代表大会。我们赶紧筹备,要各县市代表就地选举。结果,我和杨闇公、童庸生、廖笠君(廖苏华)、廖划平(他当时是共产党员,后来成了可耻的叛徒)、黄复生六人,当选为代表去广州出席大会。这六个人中间,除黄复生以外,都是共产党员,可见当时四川的国民党内,左派势力是占很大优势的。
1925年11月,我们离开四川,赶往广州。到广州后,大会已决定延期到1926年1月1日。为进行大会筹备工作,国民党中央开会,推举我担任大会秘书长,闇公同志等分别在大会秘书处担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