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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第2页)

“摇摇晃晃?”斯嘉丽难听地笑了几声,“摇摇晃晃?我巴不得能喝醉呢。要是醉了,就能把这一切通通忘光。”

她继续喝酒,一股暖意缓缓淌过血管,悄悄流遍全身,最后连指尖都震颤起来。这感觉多幸福呀,真像燃起了一把温火。它甚至穿透她冰封的心,让她浑身又有了力量。看到杰拉尔德困惑而受伤的脸,她又拍了拍他的膝盖,努力挤出一抹他曾经非常喜欢的娇憨笑容。

“爸,它怎么可能让我摇摇晃晃?我可是你的女儿,怎可能没继承克莱顿县最坚强的脑瓜?”

看着女儿那张疲惫的脸,杰拉尔德几乎要笑起来。威士忌也让他振奋了一些。斯嘉丽又把葫芦递还给他。

“再喝一口吧,然后我就送你上楼睡觉。”

她突然顿住,呀,这不是她对韦德说话的口气吗?怎么能用这种口气跟爸爸说话!多不敬哪!然而,杰拉尔德却听进去了。

“没错,送你上床睡觉,”她又口气轻松地补充道,“再喝一口——或者把葫芦里的酒全喝了,然后就让你睡觉。你需要睡觉,就让凯蒂·斯嘉丽待在这儿,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喝吧。”

杰拉尔德又乖乖喝了几口,然后在她的搀扶下站起身。

“波尔克……”

波尔克一只手拿葫芦,另一只手搀住杰拉尔德的胳膊。斯嘉丽端起燃烧的蜡烛,三人慢慢穿过黑乎乎的门厅,踏上盘旋的楼梯,朝杰拉尔德的房间走去。

苏埃伦和卡伦同睡一张床。她们翻来覆去,嘟嘟囔囔。床边,布条捻成的灯芯浸在熏肉油里点亮,成了屋里唯一的光源,也散发出一种难闻的气味。斯嘉丽第一次推门进到那个窗户紧闭的房间,病房的气味、药味和熏肉油的臭味就差点把她熏晕。虽然医生或许说过病人吹风会致命,但要她坐在这儿,若没有新鲜空气,她可活不下去。斯嘉丽推开三扇窗,把橡树和泥土的气味放进来。但这门窗紧闭的房间已经积聚了好几周令人作呕的气味,这点新鲜空气,哪儿能立马将其驱散。

卡伦和苏埃伦消瘦苍白、时睡时醒,一醒来就睁着大眼睛,盯着高高的四柱床。昔日那些美好快活的日子,她们也曾躺在这张**说悄悄话。房间一角还有张空床,是埃伦从萨凡纳带来的狭窄单人床。床是法兰西帝国时代风格的,床头和床脚都带螺旋花纹。埃伦生病时,就躺在那张**。

斯嘉丽坐在两个妹妹身边,傻傻地看着她俩。刚才空腹喝下的威士忌,此刻开始捉弄她了。有时,两个妹妹似乎又远又小,她们说话的声音也断断续续,仿佛嗡嗡叫的小虫。有时,妹妹们又显得很大,快如闪电般朝她扑来。她好累,疲惫仿佛深入骨髓。她能躺下去,连睡好几天。

要是能躺下睡一觉,醒来就能感觉到妈妈轻摇着自己的胳膊说,“斯嘉丽,很晚啦,不准这么懒”,那该多好!然而,妈妈再也不会那么做了。埃伦要是还活着该多好。要是能有个比自己更年长、更睿智、更不知疲倦的人,让她可以求助该多好!如此一来,她就能将脑袋搁在对方膝上,也能把自己身上的重担卸到她肩上!

门被轻轻推开,迪尔西进来了。她怀里抱着玫兰妮的宝宝,手里还拎着酒葫芦。在冒着烟的摇曳灯光中,她似乎比斯嘉丽最后一次见她时瘦了些。那张脸上,印第安人的特征更加明显:高高的颧骨更突出,鹰钩鼻更尖,红铜色的皮肤更亮了。她身上那件褪了色的印花棉布裙敞到腰际,露出红铜色的大**。玫兰妮的宝宝紧紧依偎在她胸前,玫瑰花蕾般的苍白小嘴贪婪地吮吸着黑黑的**。吮着吮着,那双攥紧的小拳头还抵在那柔软的肌肤上,就跟猫咪偎在妈妈毛茸茸的温暖肚皮上一样。

斯嘉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伸出一只手,拉住迪尔西的胳膊。

“迪尔西,你能留下来,真是太好了。”

“斯嘉丽小姐,你爸爸如此好心地买下我和小普利西,你妈妈也对我这么好,我怎能跟那些废物黑鬼跑掉?”

“坐吧,迪尔西。宝宝吃得还好吧?玫兰妮小姐怎么样了?”

“孩子没事,就是饿了。喂饱一个饥饿的婴儿,我还是没问题的。玫兰妮小姐也没事,死不了。别担心,斯嘉丽小姐。她这样的我见过太多,有黑人,也有白人。她估计就是累了,心情紧张,又担心这孩子。我已经让她安静下来,还喂她喝了点葫芦里的酒。现在,她已经睡着了。”

所以,全家人都喝了玉米威士忌!斯嘉丽不由得生出一个歇斯底里的想法:是不是最好让小韦德也喝点,说不定他就不打嗝了?玫兰妮不会死。等阿希礼回来——如果他还能回来的话……不,她还是以后再来想这事吧。现在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以后再想吧!要弄清楚或要下决定的事太多了!这些事要是能永远拖下去该多好!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嘎吱声。这声音打破沉寂,也吓了她一跳。

“是嬷嬷在打水,要给两位小姐擦身子。她们洗澡洗得可勤啦。”迪尔西边解释,边把葫芦放到桌上,插在药瓶和一个玻璃杯之间。

斯嘉丽突然放声大笑。如果连打小就听惯了的井辘轳声都怕,那她的神经肯定已经崩溃。迪尔西盯着哈哈大笑的她,脸上始终神情庄重。但斯嘉丽觉得,迪尔西什么都明白。她再次倒进椅子。要是能脱掉紧身胸衣就好了,衣领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满是沙子和砾石的便鞋也想脱了,她脚上到处都是泡。

随着卷起的绳子,井辘轳继续传来缓慢的嘎吱声。每响一声,水桶就更接近井口一分。很快,嬷嬷就要到她这儿来了——埃伦的嬷嬷,她的嬷嬷。斯嘉丽默默坐着,心中一无所求。小宝宝已经喝饱了奶,但一失去亲切的**,就呜呜地哭了起来。迪尔西也没说话,默默引着宝宝重新含住**,让他在自己怀里安静下来。斯嘉丽则在倾听嬷嬷的脚步声。她拖着脚,缓缓穿过了后院。夜真静哪!最微小的声音,在她耳中也宛若雷鸣。

嬷嬷笨重的身子朝门口走来时,楼上过道仿佛都在摇晃。然后,嬷嬷进来了。她的双肩被两个沉重的木桶拖得直往下坠,温和的黑脸庞写满忧伤,就跟猴子脸上那种令人费解的忧伤一样。

看到斯嘉丽,她的眼睛顿时亮了,咧嘴一笑,露出闪亮的白牙。她放下水桶,斯嘉丽立刻冲了过去,把头埋进那宽阔松弛的胸口。有多少黑人和白人的脑袋,曾依偎在这胸膛上啊!斯嘉丽想,这是让人觉得安稳的地方,也是不变的昔日时光所在之地。然而,嬷嬷的第一句话,就打破了这幻象。

“嬷嬷的孩子回来了!噢,斯嘉丽小姐,埃伦小姐已经进了坟墓,我们该怎么办?噢,斯嘉丽小姐,我还不如跟她一块死了才好!没有埃伦小姐,我真的应付不来啦。现在,我真是什么都没啦,只剩痛苦和烦恼。只有沉闷乏味的重担,亲爱的,只有沉闷乏味的重担哪。”

斯嘉丽的脑袋紧紧依偎在嬷嬷胸膛上。嬷嬷的最后两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沉闷乏味的重担。”那天下午,这句话在她脑中嗡嗡作响,单调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简直让她烦透了。此时此刻,她总算想起那首歌的另外几句词,心情也跟着格外沉重:

纵然疲惫,还是挑着这重担再走几天吧!

无论如何,它也不会减轻分毫!

再担几天吧,我们就能步履蹒跚地踏上大路……

“没关系,就算它‘不会减轻分毫’……”斯嘉丽疲惫地琢磨着这一句。她的担子永远不会减轻了吗?回到塔拉,并不意味着可以休息,而是要挑起更多担子吗?她挣开嬷嬷的怀抱,伸手拍了拍那张满是皱纹的黑脸庞。

“宝贝儿,你的手怎么啦?”嬷嬷抓起那双满是水泡和血块的小手,惊骇又责备地盯着它们,“斯嘉丽小姐,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啦,仅凭一双手,就能看出一个人是不是淑女。瞧瞧你,脸也晒黑了!”

可怜的嬷嬷,哪怕战争和死亡刚从头顶掠过,也要讲究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下一刻,她就该唠叨双手起水泡和脸上长雀斑的小姐,八成永远都找不到丈夫吧。于是,斯嘉丽赶紧先发制人,扯开话题。

“嬷嬷,跟我说说妈妈吧。我不忍心让爸爸来讲。”

嬷嬷一边俯身拎水桶,一边落下泪来。她默默地把水拎到床边,掀开被单,开始脱苏埃伦和卡伦的睡衣。斯嘉丽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打量两个妹妹:卡伦的睡衣虽干净,却已破破烂烂。苏埃伦则裹了件旧便服,一件镶着厚厚爱尔兰花边的褐色亚麻服。嬷嬷边用旧围裙剩下的一块碎布擦拭姑娘们骨瘦如柴的身体,边默默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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