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嘉丽一心想着锯木厂能赚多少钱,压根没想过这点。
“呃,那我就不告诉他。”
“他迟早会知道你的钱不是从林子里捡的。”
“那我还是告诉他吧。嗯,这样,我就说我把钻石耳环卖给你了。我真可以把耳环卖给你。就算是我的抵……那叫抵什么来着?”
“我不要你的耳环。”
“我也不想要,我不喜欢。反正也不是我的耳环。”
“那是谁的?”
回忆骤然袭来,往事历历在目:炎热的午后,塔拉周围的乡野一片寂静,穿蓝军装的死人瘫在客厅……
“是……是一个死掉的人留给我的。好吧,就算是我的吧。拿去。我不想要了。我宁愿把它们换成钱。”
“天哪!”瑞德不耐烦地嚷道,“除了钱,你脑子里就没点别的东西吗?”
“没有。”斯嘉丽很坦白,转过一双绿眸,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若有过我的经历,你也会跟我一样。我发现,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钱。上帝做证,我再也不想过没钱的日子了。”
她又想起那天在十二橡树园的废墟后,头顶是热辣辣的太阳,晕乎乎的脑袋下是松软的红土地,黑人的气味从棚屋里传来,而她怦怦直跳的心,则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再也不要挨饿。我再也不要挨饿。”
“总有一天,我会有钱,有很多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到时候,我的餐桌绝不会再有牛奶玉米片粥或干豌豆。我会有很多漂亮衣裳,全是绸子做的……”
“全部?”
“全部,”她应得十分干脆,甚至压根不为他的言外之意脸红,“我会有足够的钱,再也不怕北佬把塔拉抢走。我要给塔拉换个新屋顶,盖座新谷仓,再买几头上好的骡子犁地,还要种很多棉花,比你从前见过的都多。韦德永远不用品尝缺乏必需之物的滋味,永远!这世间的一切他都能得到。而我所有家人,他们也不用再挨饿。我说真的,句句认真!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家伙肯定无法理解。你没被拎毯制手提包的投机家驱赶过、没挨过冻、没穿过破衣烂衫,也没为了不饿死而拼命干活。”
瑞德平静地道:“我在邦联军队待了八个月,要想知道挨饿的滋味,还有什么地方比得过那儿?”
“部队?呸!你从没摘过棉花,也没给谷物除过草。你从来——不准笑话我!”
见她提高嗓门,声音都刺耳起来,他赶紧伸出双手,按住她的手。
“我笑的不是你,而是你外表和内在的差异。我还记得在威尔克斯家的烤肉宴上,第一次见到你的情景。你穿着绿裙和绿鞋,陷在男人堆里,春风得意。我打赌,那时候你肯定不知道一美元是多少美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缠住阿希……”
斯嘉丽猛地抽回手。
“瑞德,若还想谈下去,就别再说阿希礼·威尔克斯。我们总是一提到他就吵,因为你无法理解他。”
“这么说,你很了解他?”瑞德不怀好意地问,“不,斯嘉丽。你若想找我借钱,我就要保留讨论阿希礼·威尔克斯的权利。我可以不要利息,但一定要保留这项权利,而且,那个年轻人身上还有很多我想知道的事呢。”
“我没必要跟你讨论他。”斯嘉丽断然拒绝。
“噢,但你不得不讨论!你瞧,钱袋子握在我手上。等你哪天富了,也有权这么对付其他人……显然,你还惦记着他——”
“我没有。”
“你如此着急地为他辩护,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你——”
“我不会任由朋友被人嘲笑!”
“好吧,我们暂时不讨论这个。他还喜欢你吗?还是罗克艾兰已经让他忘了你?或者,他可能已经明白自己有位多么可贵的妻子?”
听他提起玫兰妮,斯嘉丽顿时呼吸急促,差点忍不住大声嚷嚷,把一切抖落干净。她很想说阿希礼是为了名誉才没抛弃玫兰妮,但刚张开嘴,又闭上了。
“噢,这么说,他还是没充分意识到威尔克斯太太有多可贵?而狱中的艰难日子,也没减轻他对你的热情?”
“我觉得没必要讨论这个话题。”
“我想讨论。”瑞德说。他低沉的嗓音里有某种斯嘉丽虽听不明白,却不怎么喜欢的东西,“而且,老天做证,我想讨论,也希望你作答。所以,他还爱着你吗?”
“哼,是又怎样?”斯嘉丽恼火地嚷道,“我不喜欢跟你讨论他,因为你不了解他,也不了解他心中的爱情。你了解的爱情只有——哼,跟沃特林那种女人在一起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