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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1页)

第四章

这天晚餐,斯嘉丽虽代替母亲主持桌上各项事宜,内心却因阿希礼和玫兰妮订婚的可怕消息翻腾不已。她盼望母亲从斯莱特里家回来,因为母亲不在,她就觉得失落孤独。她斯嘉丽如此需要母亲的时刻,斯莱特里家和他们那些没完没了的病痛凭什么将埃伦叫走?

这顿饭吃得沉闷又沮丧,但杰拉尔德低沉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终于让她再也忍不下去。他已经完全忘了两人傍晚的那番对话,自顾自地说着萨姆特要塞的最新消息,还时不时就捶一下桌子,或挥舞胳膊。杰拉尔德早已习惯主导饭桌上的谈话,斯嘉丽平时都只顾想自己的事,很少听他说话。今晚,不管多么紧张地倾听外面是否有埃伦归来的马车声,她都无法忽视父亲的声音。

斯嘉丽当然不打算把这沉甸甸的心事告诉母亲。要是知道自己的一个女儿想要一个已经与他人订婚的男人,埃伦肯定会震惊又伤心。但生平第一次遇到如此悲剧,她急需母亲的安慰。只要有埃伦在身边,她就觉得安全。因为只要埃伦在,再糟糕的事都能好起来。

一听到车道上传来吱吱呀呀的车轮声,斯嘉丽立刻站了起来。可她随即又坐下了,因为声音已经绕过屋子,朝后院而去。不是埃伦,因为她总是在前门台阶那儿下车。然后,昏暗的庭院传来黑奴们兴奋的说话声和尖厉的笑声。斯嘉丽望向窗外,看见刚刚离开屋子的波尔克高举着一支明亮的松枝火把。有几个人从运货马车上下来,但看不清是谁。笑声和说话声在黑沉沉的夜空中起起落落。那些声音快活亲切、无忧无虑。有的轻柔舒缓,似从喉间发出;有的高亢尖厉,悦耳动听。接着,就听有人拖着脚上了后门廊的台阶,跨进通向主屋的走廊,最后停在餐厅外的过道上。一阵短暂的低语后,波尔克走了进来。他一扫往日的严肃,转着眼珠,露出一口亮晃晃的白牙。

“杰拉尔德先生,”他使劲喘着气,满脸都是新郎的得意劲,“您新买的女奴到了。”

“新买的女奴?我没买什么女奴啊。”杰拉尔德佯装不知,瞪着眼睛大声道。

“不,您买了,杰拉尔德先生!没错!她这会儿就在外面,想跟您说说话。”波尔克咯咯直笑,兴奋得直搓手。

“好吧,把新娘带进来。”杰拉尔德道。波尔克转身招呼过道上的妻子进屋。这个刚从威尔克斯庄园来的女人,就要成为塔拉庄园的一分子了。她走了进来,十二岁的女儿跟在后面,局促不安地贴着母亲的腿,几乎被她宽大的印花裙遮完了。

迪尔西个子很高,腰背挺直,说她三十到六十岁之间都行,因为那张呆板的古铜色脸庞一条皱纹都没有。看相貌可见明显的印第安人特征,黑人血统反倒不明显。她的皮肤红彤彤的,额头又窄又高,颧骨突出。虽是鹰钩鼻,但鼻头扁平。嘴唇肥厚,是典型的黑人嘴唇。种种特征表明,她的确是两个种族的混血儿。她泰然自若,走起路来甚至比嬷嬷更神气。因为嬷嬷的神气是后天学来的,迪尔西的神气却是与生俱来。

迪尔西说起话来字斟句酌,声音不像大多数黑奴那样模糊不清。

“各位小姐,晚上好。杰拉尔德先生,打扰您了,很抱歉。但我想过来再跟您道个谢,谢谢您把我和孩子都买了下来。或许有很多先生都愿意买下我,却不愿也买下普利西。这下我就不用伤心了,谢谢您。我一定好好干活,向您证明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唔……呃。”被人当众说穿自己做下的好事,杰拉尔德尴尬地清了清喉咙。

迪尔西转向斯嘉丽,眼角堆起笑意:“斯嘉丽小姐,波尔克都跟我说啦,是您劝杰拉尔德买下我的。所以,我就让普利西给您当贴身丫头吧。”

她伸手把小丫头拽到身前。普利西是个棕褐色的小家伙,两条皮包骨头的腿就跟鸟腿似的。无数小辫子用细绳仔细扎起,一根根直挺挺地翘在头上。锐利的眼睛什么都明白,样样没落下,脸上却故意装得傻里傻气。

“谢谢你,迪尔西,”斯嘉丽应道,“但嬷嬷恐怕有意见,我打小就是她服侍的。”

“嬷嬷越来越老啦,”迪尔西语调平静,嬷嬷要是听见准会发火,“她是个好嬷嬷,但您这样的年轻小姐需要一个好丫头才是。我的普利西已经给英迪亚小姐当过一年女仆,既会针线活,也会梳头,干得跟大人一样好呢。”

普利西被母亲捅了一下,突然行了个屈膝礼,还冲斯嘉丽咧嘴一笑。斯嘉丽不由得也冲她笑了笑。

真是个机灵的小丫头,斯嘉丽想着,大声道:“谢谢你,迪尔西。这事等妈妈回来再定吧。”

“谢谢小姐,那我就跟您道晚安了。”说完,迪尔西转身带着孩子出了房间,波尔克殷勤地随侍左右。

晚餐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后,杰拉尔德又开始演讲,却讲得连自己都不怎么满意,听众就更不用说了。他声如雷鸣地预言战争就在眼前,诸如“南方人是否还要继续忍受北佬的侮辱”之类的口头质问,也只能得到家人不耐烦地应一声“是的,爸爸”或“不,爸爸”。卡伦坐在大灯下的跪垫上,着迷地读着爱情小说。看到书中的姑娘在情人死后当了修女,她还感同身受地默默流泪,并津津有味地想象自己戴上白色贴头帽的场景。苏埃伦一边在那个她咯咯笑着称为“嫁妆箱”的东西上刺绣,一边琢磨明天的烤肉宴上,能不能把斯图尔特·塔尔顿从姐姐身边拉走。她要用自己有,姐姐却没有的女性魅力迷住他。而斯嘉丽呢,早已被阿希礼弄得心乱如麻。

父亲明知道她正在伤心,怎么还没完没了地谈萨姆特要塞和北佬?和很多少不更事的年轻人一样,斯嘉丽也纳闷:人们怎能如此自私,对她的痛苦视若无睹?她如此心碎,地球怎么还能照常转动?

她心中似已刮过一场龙卷风,他们坐着的餐厅却如此宁静,与平常毫无二致,真奇怪啊。厚重的红木桌和餐具柜、一大堆银具、光亮地板上那些鲜艳的碎毡小地毯都在老地方,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这是个友好而舒适的房间,斯嘉丽通常都很享受晚餐后家人聚在这里的宁静时光。但今晚,她讨厌眼前这幅场景。要不是怕父亲那些大声嚷嚷的问题,她早就开溜,顺着幽暗的走廊溜进埃伦的小账房,在那张旧沙发上痛哭一场。

整幢房子里,斯嘉丽最喜欢那间账房。每天早晨,埃伦都会坐在高高的写字台前记录庄园账目,听监工乔纳斯·威尔克森的汇报。那儿也是全家消磨时光的好去处。埃伦的鹅毛笔在账本上沙沙作响时,杰拉尔德就坐在旧摇椅里,姑娘们则窝在那张破旧得没法摆在前屋,垫子都塌陷的沙发上。此时此刻,斯嘉丽就很想去那儿,想单独跟埃伦待在一起,好把头搁在母亲膝上,静静地哭一场。母亲难道永远都不回来了吗?

这时,车轮刺耳地碾过砾石车道,埃伦轻柔遣散车夫的声音飘进屋里。所有人都热切地抬起头,只见她飞快地走进屋,裙撑摇摆,一脸疲惫和哀伤。一股带着柠檬味的马鞭草香囊气息也随之而来。她衣服上似乎向来都有这种淡淡的香味,让斯嘉丽一闻到,就能联想起母亲。嬷嬷在几步外跟着,手里拎着皮包,下唇拉得老长,眉头紧锁。她摇摇摆摆地走着,嘴里嘟嘟囔囔,要说她声音高,旁人又听不清;要说她声音低,她又明确表达出了完全不赞同的态度。

“回来得这么晚,真抱歉。”埃伦从疲惫的肩头扯下彩格呢披巾,递给斯嘉丽,还顺便拍了拍她的脸。

杰拉尔德一见她进来,顿时喜笑颜开,像中了魔法一般。

“小家伙受洗了吗?”他问。

“嗯,但也死了。可怜的小家伙,”埃伦说,“我原本担心埃米也会死,但现在觉得她还是能挺下去的。”

姑娘们惊诧地转向她,一脸疑问。杰拉尔德则达观地摇了摇头。

“那可怜的小孩死了或许更好,毫无疑问,没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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