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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日君再来(第3页)

她跟了他。但是爱情,并没有在她内心燃烧。

而他,当然爱她-她永远都不会了解,他不爱她是何等困难。

她是他唯一的安慰-她浑身都散发着青草和玉兰花的香味。夜晚,她好像并不躺在他身旁,而是在他身体里面,好像已经钻进他的皮肤。每次激越的性事后,他对她的爱都更增加一分。他好像只有这样才知道自己还活着,而他,那么需要她的帮助。他愿意给她更多的物质,并希望这些物质能控制住她,但他同时发觉她的心并未完全被填满,于是他陷入狂妒,旁敲侧击地警告她,不许和别的男人有染。想到自己不能常来陪她、她有大把空余时间,他便纵容她养狗。

感情的绳索真是神秘-它能将人层层束缚,形成多米诺骨牌效应。

于是雯雯陷落进狗的包围,而老黄通过这些狗扣押住这个年轻女子的青春。

然而,雯雯还是会不开心,吵架,哭。

她当然知道老黄在台湾有家有口,又何来哀怨?对那些终日盼望别墅、汽车、美食而永远得不到的人来说,这种哭泣是古怪的。谁不愿意坐在别墅的皮沙发上说受苦?谁不愿意戴着珠宝穿着蕾丝花边睡衣说受苦?在这样的环境里受的苦,不管是什么样的苦,都是件迷人的事儿。

于是某个想不通的人给雯雯的狗下了毒。

有一天,我站在阳台上晾衣服,看到雯雯从外面走来,坐在树荫下的秋千上,**了起来,风吹起她的短发,缎子般乌黑发亮。虽然和老黄在一起时,雯雯不自觉地沾染上老态,但此时此刻,新鲜空气在她脸上薄薄地敷了层颜色,让她妩媚动人。

来了个中年妇女,抱着个六七个月大的小孩,坐在另一个秋千上,也**了起来。

那孩子感觉晃动,便伸出白嫩小手,紧紧抓住铁索。女人咯咯笑:“乖宝宝真聪明,知道抓牢不掉下来哦,乖宝宝真是个乖宝宝……”孩子并不笑,瞪着黑葡萄般的眼仁,紧张地巡视周围,越这样,越让他像个小大人,虎头虎脑,粉琢玉雕。雯雯不再**秋千,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孩子。那孩子无限安静地看着她,既不惧怕,也不欢欣。

时间被定格,像块透明玻璃。

突然间,雯雯起身,抬起右手背在眼睛上擦一擦,调转脚跟,又笨又重,如同一座雕塑顺着中轴挪动一样,缓慢地消失在棕榈树的枝桠后。

午夜,小区里浓热的空气稍稍清凉下来,那丛米兰正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馨香。月亮在棕榈树的顶上,晕红的辉光,像团快要烧尽的煤球。四周安静,只有水塘边呱呱的蛙鸣,一声又一声,焦灼、迫切,渐渐地远了,又返回来,依旧是那几句:呱呱,呱呱。

常湘女的脸色苍白,手里捏着电话,除了一声又一声的“嘟……嘟……”,并没有人接听。

她从阳台上退缩回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了张餐巾纸,擦拭额上的冷汗。

电视机旁的相框里,是阿健。即便缩得那么小,依旧与本人很相似:长腿细腰,倒三角胴体,胸肌隆起,头发抿得一丝不苟,咧着嘴,一双眼睛花花的,风风流流的模样。

2000年的阿健,五十一岁。

2000年的常湘女,二十岁。

常湘女从湖南岳阳乡村来东莞找工作,看到公交车就跟在后面,边跑着边招手,不知道乘客应当等在站台上;不敢进商店的门,怕脏了人家发光的地板;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被窗外各种声音侵扰。打工两年,常湘女觉得自己像条鱼:老板嘴边的“鱿鱼”,拉线上的“沙丁鱼”,没有社保、医保的“漏网之鱼”,睡在宿舍高架**、总想翻身的“咸鱼”。周末,她打开收音机,听听新闻和天气预报,便如晾在岸上的鱼,又游进水里。

阿健喜欢穿西裤,青灰、铁灰、银灰,短袖衫,系暗条领带,银领带夹上镶颗绿玉。唰的一声,打开折扇,便扇了起来。饭馆里虽然有冷气,但阿健头上的汗珠子依旧滚滚而下。阿健两鬓的头发已花白,眼角拖着鱼尾纹,但有股见过大世面的霸气。

第一餐饭,他让湘女点菜,她点了松鼠鱼,他又加了几道:鲜虾、烧鳗、炒肚丝、清炒油麦菜。

“好多年没吃炒肚丝了。”阿健笑叹道。

湘女怯生生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知如何接茬。

湘女去上卫生间,想借机调整下状态状态、化解尴尬,出来后,看到玻璃窗外闪过个熟悉身影,便推门追出来:是她的下床金花。金花辞工时说去干家政,没想到,是当狗保姆。金花穿着干净的花衬衫,用绳子牵着条小白狗,站在街边等主人。金花的主要工作,就是给狗洗澡、打扮、买各种食品和维生素,陪狗做游戏。金花瞪大眼睛:“狗的沐浴液,一瓶七十八元哦;老板娘还会给它买玩具哦。”每个月,金花的薪水不到狗花销的一半,但她还是干得很卖力:“比被郑主管盯着强哦!”

郑主管将金花挤在楼道拐角,试图用嘴堵住她的嘴,可尖叫依旧像警报器,刺耳地响起。啪的一声,金花的脸上出现五道红指印;嗤啦一声,金花胸前的衣服被撕扯开;扑哧一声,金花的两腿间被皮鞋狠狠踹了一下……然后,郑主管啐了口唾沫,无限厌恶、极端蔑视地昂头挺胸,走出拐角,走进阳光。

然后,金花总是有做不完的活儿,返不完的工。

金花决计要辞工时,丢下句话:“常湘女啊常湘女,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哦。”

那是暑天,可湘女浑身的毛孔都张开,寒意凛凛。

湘女每日提心吊胆,感觉郑主管的目光像鞭子,嗖嗖嗖,在脊背后抽打。郑主管踩着皮鞋走来,一声一声,咚咚声有板有眼,一双瘦嶙嶙像钉耙似的长臂,伸在空中,配着尖利的诅咒:“杂种、猪猡、笨蛋、呆瓜。”嘴里的牙白森森,像在啃噬一块骨头。坐在拉线前,一天干十一个小时,常湘女的手指动着,可脑袋却是空的,像有人把头盖揭开,把脑仁挖掉,没一点儿感觉。她不敢离开工厂,世道对她太苛刻了,她吃了上顿就不知道下顿在哪里,她只能在拉线前,无声无息地坐着,背弯成一把弓,眼睛肿胀,到深夜流出泪水,濡湿枕巾。

而现在,湘女准备告诉金花郑主管被炒、新来的阿健人又帅又温和时,金花已和她说再见。湘女愣怔,有个女人从商场走出,身材高挑,一袭彩裙,银白底子上飘满枫叶,银亮高跟鞋,皮肤玉白,蓬松乌发堆泻肩上,正向金花招手。如此雍容华贵的女人,湘女只在电视里看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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