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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日君再来(第2页)

林生在香港是个穷人,年纪又大,把钱看得很重,已偏于吝啬。对世故的中年女人来说,林生未必是理想的恋人,但对阿玲这样的乡下女来说,需要的不仅仅是浪漫的约会,更是固定的零用钱。

自从跟了林生,陡然间,天地变宽,日子也好混了。一晃,九年过去了。林生自然不能夜夜回家。林生不在家,阿玲就放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一遍又一遍。那歌曲原本轻柔妩媚,一遍遍重复后,却像把一群音符倒入大桶,下死劲搅拌,听着听着,渐渐凄凉揪心。

傍晚孩子快放学时,阿玲必定站在楼下等他。看到男孩背着书包回来,便一把搂住,紧紧地贴在身上。那一瞬间,她是真心爱这个孩子、这个每日都能陪伴她的男性。如果没有这孩子,她就是赤条条无牵挂的一个人。

有一天傍晚,门铃响了。我下楼,看到是阿玲。

除了两个小男孩上同一所小学外,我不知道我和她的生活会有什么交集。

她说她朋友的孩子想上公立小学,因无法出具结婚证,便被卡住了,想请我帮忙。她说起自己也没结婚证,可还是把孩子塞进了学校。她理直气壮:“他们问我要结婚证,我说,没有!问我要出生证,我说,有!”

她问我有无关系帮帮她的朋友。她认识的人调走了,见我摇头,不觉失望,又敷衍了几句闲话,便调转脚跟,讪讪离去。她来找我的理由是她在电视上看到了我。那是个访谈节目,我说了些和文学相关的话题。

传说中的二奶,过着鲜亮招摇的生活,又怎样用心机套住男人的心和身,而阿玲,一身皱衣,口无遮拦,住着租来的屋子,去早市买便宜菜,做一日三餐,又随和,又憨傻。

阿玲到底想要过怎样的生活?

像大多数农村出来的女孩,其实,她并没有太多可以选择的空间。

认识雯雯,是从她的狗开始的。

拐弯处,涌出四个毛茸茸的小球,叮叮当当。狗的背后,是个长腿女人,鼻梁挺直,圆领短衫下一截蜜黄脖颈,浑圆的乳,喊着“靠边靠边”;女人身后的男人,中等个儿,健壮,麻白鬓发,一双笑眯眯的眼,像夜猫的瞳孔,射着精光。我为这幅图景愣怔:那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和女人看小狗的,一模一样。

他爱她=她爱它!

这种爱的本质是相同的:施舍。

她可以施舍给它,按照人类的界定,她高级于它;而当他以同样的方式来对待她时,她的肉体并非不舒服,但某种更深刻的不安,却如飘**在半空中的微风,总会吹拂而来。

雯雯出生于1984年,小脸,黑短发,眉毛绣过,格外浓黑,愈发衬托出脸颊白皙。三年前,二十五岁的雯雯在电子厂做文员,给从台湾来开厂的老黄倒了杯水后,便再也没有工作过。那一年,老黄五十五岁。

“我有背痛的毛病,经常痛得很厉害。我到电子厂工作才三个月,后背就开始痛。你知道,我的工作比起拉线上的女孩子算是轻松的。她们一天到晚都要坐在那里,而我的工作只是打字、做记录、记账,有时还可以起身走走,喝点水,休息休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背还是会痛,有时候是后背痛,有时候是脖子痛。”

雯雯在家乡初中毕业后,曾经到广州学了一年会计。这一年的经历,让她彻底看清了城乡差别的巨大。她决定通过打工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她先在深圳干了两年,然后来到东莞。

她对自己身体疼痛的理解充满矛盾,有时她觉得疼痛显然是繁重的工作所致,有时又会觉得是因为年纪太大,已没有精力每天埋头苦干十一个小时。但雯雯又不想返回家乡,于是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成为打工妹是悲剧起因之所在-雯雯绝望地发现,工厂的工作并不是改变生活的灵丹妙药,相反,在中国,结婚生子仍是农村女子的普遍归宿。有些女孩甚至为了逃离工厂劳动而结婚,重返农村后,在家里继续当牛做马。

雯雯做出了另一种选择。

雯雯的家是别墅,三层,装修是自己监工的,复古风格。

一进门,是皮沙发,棕色镶金边,厨房做了玻璃格挡。二楼将原来两个卧室的墙打掉,整个空间敞开,只放了张木沙发,拉开后是折叠床,若有客人来,可用帘子围成封闭空间。但平时都敞开着,窗下有张古筝,靠墙的一面,全是衣柜,柜门外皆嵌着镜子,像舞蹈室。三楼卧室的墙也被打掉,木扶手通向顶部阁楼,一溜白色窄柜,仿古电视柜,转角浴缸,圆头大床,床头柜上的相框里,是她和她母亲的照片。

这个屋子里,刻意隐匿了男人的踪迹。

雯雯知道她处于不公正的待遇中,即便她被这么多华美的东西所环绕-她并不是那种能堂堂正正站在男人身旁的女人!这是一种羞耻,一种侮辱。可她有什么办法?每当她这么想时,便会和台湾老黄闹,闹着闹着,眼泪就涌了出来。

现在,雯雯对我说起那两条狗时,眼圈一红,泪也涌了出来。

她说,我出去旅游时,交代保姆在家里开空调,给狗狗们看电视,没想到,早晨遛狗后保姆走了,到中午再来,惨剧发生了。它们是吃了有毒的东西。可它们平时很少在外面吃东西啊。点点的身体已经硬了,大卫还在挣扎,就送它去了医院,但没抢救过来。它们就埋在院子里。现在家里只剩下点点的爸爸圆圆和艾达。点点最聪明,以前我住公寓时,它会按电梯,知道家住第几层;我和我男朋友吵架后哭了,它就来舔我的眼泪……

“男朋友”这三个字,如火星,落在我的颊上,灼得我生疼。

雯雯说,点点每天早晨起床后,先到我的床头边,看我是否睁眼,然后让我带它去玩。点点不能容忍我出门超过四小时。有一天我出去玩,一整天没回来,它便在我的**撒了一泡尿,气我为什么还不回来。我除了睡觉,一天中的全部时间,都和狗在一起,我对它们用情太深了,现在我知道这不行,我要多出去走走,否则,我会病,我会疯……

别墅、汽车、衬衫、长裙、桌子、沙发……每一样,都闪着光。这些东西,人人都喜欢。但是,雯雯喜欢的程度,要远远超过常人。每一件单独的东西,对她都有切实的吸引力,没有一件东西,是她不想要的:蕾丝花边、缎带、金鱼、发梳、坤包,一切都牵动着她的欲望,让她非要把它们买下来不可。男人们可能不知道,即便是最迟钝的女人,对别人的穿戴打扮也特别敏感,年轻的女子尤其如此。女人可能不会去听鸟叫、看荷花盛开,但是,在目睹花团锦簇的被单时,她总会伸出手去摸一摸。

雯雯根据一般女性的眼光,用衣服来划分界限:穿着高档的人,有地位,有道德,有声望;车间里穿工装、头发脏污的人,是丑陋的、粗俗的,他们胁肩谄笑,见了老板腰一直哈着,姿势又像鞠躬,又像邀请。而台湾老黄,不仅被挺括西裤、干净衬衫包裹,还有他作为成功人士的那种气概。他靠坚韧、勤勉起家,通过多年努力,到了现在的位置,行为处事精明而机敏,而台湾人特有的礼貌,亦令他显得风度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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