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用父亲的方式去解决问题。”白探微道,“消弭战争,保护更多人的镜。”
“母亲,不仅仅是镜师的痛苦才是痛苦。”白探微深吸一口气道,“所有人都有他的镜,我曾不理解父亲当年为何不辞劳苦,逡巡各国,以游说之术,尽可能的避免无意义的战争,因为他看见了因镜的答案。”
“因镜的答案在每一个人的心中。”白探微道,“镜师虽然能勘透每一个人的心,却把自己琉璃一般的心束之高阁,有些东西,是看不到的,母亲你曾体会过与友人静坐畅聊的快乐吗?”
白观莲沉默,她不知道,自己眼里那个长不大的孩子,竟然懂得了这么多。
“在中原,我看到了人间,他们不信神,不信佛,只相信自己手里的所拥有的东西。”白探微继续道,“尽一切可能去品味点点滴滴的快乐,并努力去维护最宝贵的东西,天下没有比长安洛阳还要富庶繁华的地方了,两京之所以繁华,就是因为所有人都在追求并守护自己想要的人或事,如果,他们都是想到毁灭与算计的话,这里早就变成了荒寂无人的死地了。”
白观莲微微震惊。
“这都是你在中原想到的?”白观莲问。
“我无法回答,可能一开始就如此想过,但在这里我坚定了我的想法。”白探微道,“改变不一定要毁灭,两者之间还有最优解。”
“可是……”白观莲正说出这两个字,却被白探微打断了话。
“可是母亲的镜如何回来,是吗?”白探微道,“难道母亲的计划成功了,镜就能回来了吗?”
“在中原交织着无数多的势力,一旦拔去武后,这里就会瞬间变成战争的漩涡。”白探微道,“母亲仅仅只是杀死了一个女人,却夺走了无数中原百姓的镜,难道这就是对的吗?”
这些事情,的确是远在龟兹国的白观莲所无法预见的,而白探微如此一说,白观莲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那就是她仿佛看见了唐无衣,那个翩然经纬的男子,被封存的记忆里,似乎唐无衣也说过类似的话。
如果用谋,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逼迫武后还政,但他选择用道。
“那龟兹国,龟兹国的百姓该怎么办呢?”白观莲又问道。
“武后会收复安西四镇的。”白探微眼神坚定。
凭借白探微与武后的一面之缘,武后的帝王气度,绝非一个龟缩之辈,而亲用胭脂首饰换钱资助白探微西去昆仑山,又足见一个与民休息的仁君形象。
白探微感觉,武后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也许这个机会就在近前。
“你怎么如此确定?”白观莲问。
白探微脸上漾出一丝自信的微笑:“镜师看人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白观莲听罢,深吸一口气,重新打量这个曾经体弱多病的孩子,他的言行举止,足以独当一面了。
其实当白观莲决定与来兮仙人前往中原时,她就已经决定了,这次她会让白探微自己放手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今夜白观莲只是想确认,没想到,果如来兮仙人所言,看来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月光下,白观莲洁白的脸上的绽放出一抹慈祥的微笑,凌厉的眼神忽而变得柔软起来。
这反而让白探微有些不知所措了,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见母亲笑,也第一次看见母亲不那么严肃了。
“这是我亲自酿的葡萄酒。”白观莲道,“不打算喝吗?”
“这……”白探微有些犹豫。
“来兮仙人与颜真人都告诉我了。”白观莲轻叹一声道,“你想做什么事情,就与你的朋友一起去完成吧,寻找你自己的答案。”
白探微先是一愣,既而转为惊讶,随后又有些怀疑。
“保护好自己。”白观莲微笑道,“还有那个姑娘。”
白观莲说罢,缓缓站起身来,走近了月光下,轻轻地闭上双眼呼吸,她用心感受着这片土地,也许在某个时刻,唐无衣也来过此处。
白探微轻轻地端起酒杯,将母亲亲自酿的酒一饮而尽,心中那些曾因为不解而累积的愤懑,也在杯酒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白探微与裴直二人策马出发,颜真人一行人则留在闻喜县裴直的老家,他们不打算再去洛阳了。
两人趁着晓光一路策马,往西南马不停蹄,三五天就能赶到洛阳城了。
“先生,为何颜真人他们不跟我们一起去洛阳呢?”行了两刻钟,已经出了闻喜县之后,裴直终于把内心的疑惑提了出来。
“他们要是也去洛阳城,故事岂不是不好看了?”白探微道。
“先生说什么胡话呢?我估摸这颜真人是不是又有了什么锦囊妙计。”裴直道。
“不错,都在这里。”白探微伸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