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虫鸣与心跳声交错。
“李敬业此时能带起多少人马?”接着,顺目僧人的思路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十万。”骆宾王道,“倘若各地藩王随同举义,那便是百万之师。”
“乌合之众。”顺目僧人道,“他们再多皆不足一人。”
“谁?”骆宾王问道。
“高宗的托孤谋臣,人称兰生公子。”顺目僧人说到此人,脸上露出微笑来,“他要是能来,举义必能成功,他不来,我心里没底。”
“兰生公子李已!”骆宾王惊讶道,“他……他不是归隐了吗?”
“观光兄,你不知往事,自然也不知道兰生公子为何归隐。”顺目僧人道,“高宗皇帝早先便看出武后之势,只是其势已成,加之夫妻情深,高宗皇帝只得无可奈何,但在高宗自知时日无多之时,曾委派宗亲兰生公子李已挽救李家颓势,观光兄也知道,我那族兄弟,尽皆非能成事之人,高宗由此忧虑也是正常的,只是他不曾预料到,武后会如此的心急。”
顺目僧人顿了一下,又道:“兰生公子李已在永隆年间归隐,实则是以纵横之术游说各方拥戴大唐李氏天子,如今这些变故他都还不知道,要起事的话,还需将他找回来。”
骆宾王问道:“那太子可知兰生公子此时在何处?”
“当在龟兹国。”顺目僧人道,“李已就是为了我而奔走的,如今游说龟兹,观光兄可有意去一趟龟兹国?”
“万死不辞。”骆宾王道,“如有兰生公子助力,何愁江山不复!”
随后,骆宾王连夜收拾行李,老猿师巫九阳派遣猿师门下高手护送骆宾王往龟兹国,此去快马加鞭,日夜不息,不足半年时间,便将远在龟兹国的兰生公子李已接回。
而在此间,顺目僧人的想法也由一个简单的想法,汇聚成了一个个可以实践的计划,此时他需要一个人的参佐,那便是兰生公子李已。
但令顺目僧人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精心设置的计划,全遭到了李已的否定,两人的分歧在于,毁灭与不毁灭。
在顺目僧人看来,此时已经没有可留恋之物,策动无数的谋反,最后用一把利箭插向洛阳,用绝对的实力夺取本就属于自己的权利。
“太子的计谋在理论上诚然可立,但太子可想过,事实情况比我们想象中要复杂得多。”李已道,“朝中半数大臣已经心向武后,这些朝臣大多只看谁发俸禄,并不念及旧情,举义的难度实在太大。”
“那怎么办?”顺目僧人问道。
“老办法,要瓦解群臣向心力,就要让他们感觉到自身受到了威胁,并且给他们看到李氏主政的好处,如此一来,他们自然就会心向李家。”兰生公子道,“武后始终是要退位的,她不可能长生不老,太子何不等一等?”
“不是不等,只是先生的计谋太过模糊。”顺目僧人道。
“并不模糊,太宗皇帝曾创造过天可汗的神话,太宗驾崩时,甚至有人愿意为之陪葬,这些人千万不可以看做蛮夷,比之朝秦暮楚的朝臣,这些人的力量更为纯粹。”兰生公子道,“此时,只要游说他们心向李氏,风向自然就会在我们这边。太子,我是为你造一个名,当年刘备一无所谓,凭一个名就能占得三分之一的天下,何况太子是为血脉正统,我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不流一滴血为太子夺得天下。”
“先生的办法比我的看起来更不切实际。”顺目僧人长叹一声道,“自古内政变幻,四夷并无决定作用,先生的书读的太多了。”
顺目僧人尽量压制住内心的焦躁。
“那是之前,现在不同了。”李已道,“大唐国脉绵延万里,四境诸国只认李氏,长安洛阳以及天下各处,皆有慕名而来的胡商异人,这些国家这些人的利益与中原朝廷牢牢绑在一起,以大眼光去看,这些人亦是大唐百姓,人心所向,难道不是最为重要的一环吗?”
“而且李敬业此时所为是谋反。”李已接着道,“百姓想的是太平,谁给他们太平,他们就拥戴谁,举义大张旗鼓,前期也许有效,我看后继乏力,不是上策,现在必须阻止他。”
顺目僧人听到李已如此说,心焦更甚,沉沉道:“我已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了,卷入不卷入又有什么区别呢?”
李已沉默,对于顺目僧人的遭遇他是震惊而且同情的,但目前的局势,只能慢慢开解,武后利用了几十年去聚拢的人心,岂是李敬业之流一朝能够打破的。
倘若李敬业谋反失败,正恰让武后找到大杀特杀的借口。
随后,李已将利害陈述给顺目僧人听,但此时的顺目僧人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他想把这盆水搅浑,形势越浑,他便越有机会做个清醒的局外人,李敬业能否成事,其实顺目僧人心中早已经有了分晓。
“李敬业何其鲁莽之人,我一个失势之人,又怎么阻止的了。”顺目僧人语气带着几分置身事外。
“太子且在此等候,明日我与观光兄走一趟。”李已道,“韬光养晦,转机也许就在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