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婆寻勒点点头,在脑海中将前后思路简单的梳理了一下,白探微所说的并无缺漏之处,随后又问:“那先生还能与在下说说乌有先生为何是狄仁杰吗?”
白探微点点头,而后将其中推理简明扼要地说来,而在每一次同别人阐述推理时,白探微自己的推理思路也似乎在不断地推陈出新。
按照此前的推理,狄仁杰嫌疑实在是太大了。
扶李派、公开主张还政李氏、曾任户部侍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娄师德的政敌,这些都是一些明线,而埋在其中的暗线则更多,一如狄仁杰曾拜访太平公主等。
从推理层面来说,狄公是乌有先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但白探微向来十分严谨,他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另外有一种独特的感觉告诉自己,事情似乎还是太简单了。
毕竟,乌有先生的博弈对手不是一般人,而是中原历史上的千古第一人——女帝武瞾,难道她就一点都感觉不到?想想也觉得不可能。
听罢这些,罗婆寻勒长出了一口气,一个本来看似简单的问题,听白探微一说,竟然如此的复杂,而这般复杂的事情又被白探微如是抽丝剥茧地分析开来,心中不禁对白探微敬佩更加,另又更为之前怀疑白探微而感到愧疚。
而白探微也得以借此,将这些新旧思路在白探微脑海里过了几次,从罗婆寻勒这儿又得到了一些调查的灵感,此时每往前走一步都会明确许多事情,又会遇见许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比如,这个吐蕃术师为何会把这些事情一股脑地告诉自己。
难道又是一种巧合?个中巧合太多,让白探微有些怀疑自己。
正想到此处,对面的罗婆寻勒叹道:“先前得罪先生了,在此给先生赔罪。”
说罢,罗婆寻勒娴熟地朝白探微行吐蕃礼,而后又换中原礼,表示自己的歉意。
“阁下愧疚?”白探微问道。
罗婆寻勒自知在白探微面前,心术不是对手,也不打算隐瞒心迹,于是道:“如先生所言,在下冤枉先生了。”
“小子是生意人,不懂你方才行的那些礼节。”白探微微笑道,“小子只懂得交易之道,既然阁下愧疚,就如实回答小子一个问题,当做赔偿如何?”
罗婆寻勒淡淡一笑,彻底觉得自己不是白探微的对手,这个看似瘦小的先生,鬼点子实在是太多了,竟然把生意做到这里来了。
“先生如此拐弯抹角,实在可爱,那便与先生做个交易吧。”罗婆寻勒道。
“既然阁下是吐蕃人,为何还要与小子说这些?如此岂不是泄露了军机,阁下就不怕小子将这些事情说出去吗?”白探微问道。
罗婆寻勒短暂沉默,而后道:“猜的不错的话,此时战争已经结束,既然结束了,那就不是军机了。”
白探微眼轮轻轻一抬,心有颇有些自信,因为前几日已经派火拔仇通报娄师德了,想必娄师德现在已经做了万全的戒备,也对率兵撤退了也不一定。
所以这一战就算吐蕃提前知晓武周情报,娄师德的军队也不会败得太难看。
只是,白探微预料到了所有,但唯独没有预料到火拔仇因为中途变故,却不曾把消息带给娄师德,此时娄师德大军几近全军覆没。
“原来如此。”白探微轻声道,“听阁下方才的语气,又似乎是在指责乌有先生,阁下为何要如此的做呢?难道与乌有先生合作不好吗?”
“不好。”罗婆寻勒眼神忽而变得坚毅。
“愿闻其详。”白探微道。
“在下一直在寻找这场战争的答案,吐蕃很好,中原也很好,既然大家都很好,所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战争,那位乌有先生为何又要打破所有的宁静,毁灭掉已有的一切。”罗婆寻勒道,“先生虽然不说,但我想必先生也一直在调查乌有先生吧,你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此前,白探微思考问题都仅仅在于谋的层面,利用已经掌握的证据去推知案件的本来面貌,而从未思考另外的问题,如乌有先生为何要苦心密谋这些事情,因为这是一个十年之局,甚至远远超过十年。
第一个闪进白探微脑海中的词汇就是“正统”二字,因为基于自己对中原历史的了解,在中原文化中,“正统”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但就为了一个正统,制造无数恐怖血腥案件,挑拨发动战争,似乎有些难以理解。
也正是罗婆寻勒这个问题,提示了白探微,白探微一直隐隐觉得“狄仁杰就是乌有先生”这条推理有问题,问题似乎就在于这里,动机不够明朗,不太符合狄仁杰的行事风格。
而且从此案的深远程度上来说,乌有先生也不大可能是狄仁杰,因为当时武后尚未称帝,而狄仁杰当时的位置也不足此时显赫。
这些都是疑点,如此一来,白探微感觉还有许多事情需要确认。
“先生为何不回答?”罗婆寻勒问道。
白探微眉头微微皱起,不是他不回答,是他一时回答不上来。
“此事小子也在想。”沉默良久,白探微缓缓道,“小子还未曾找到乌有先生做这一切的动机。”
“先生未曾看破乌有先生的动机?”罗婆寻勒有点难以置信。
白探微点点头:“本来觉得看破了,现在又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