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扎将军,莫要激动,就算军师是妖怪,阿扎将军乱了阵脚,岂不是中了妖怪的圈套?”赤练倒是非常清醒冷静。
阿扎长息一声,静下心来,问道:“那怎么办才好?”
“将军就当做什么也没看见。”赤练道,“明日就说军师感了风寒,得在帐中修养,外人不可打扰,如此一来,事情就掩盖过去了,若再有异象,将军再采取措施也不急,毕竟烧了军师营帐就等于是忤逆赞普,此时大战一触即发,将军要为大局考虑。”
阿扎简单考虑了一会儿,而后点点头,觉得赤练说的不错,又问:“那他们如何处置?”
阿扎指的是那些看见了怪象的守卫。
赤练嫣然一笑道:“此事好办,将军等着。”
说罢,赤练沉稳地走到帐前,那群守卫知道自己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随时都有可能被杀人灭口,一个个跪倒在赤练面前求饶。
“诸位不需慌张,军师是神山赐予我们的礼物,你们不是很好奇军师的法术吗?”赤练道,“这便是军师的神奇法术,可以以假乱真,若你们有二心,军师将会用最可怕的法术杀死你们!伟大的赞普派来军师助阵,此战必定可以旗开得胜,王朝的铁骑一定能踏破长安洛阳!”
赤练这话一出,那些守卫赶紧朝军帐磕头朝拜,用吐蕃语表达自己对军师的敬意。
阿扎在一旁看着,心中甚是佩服,赤练这这几句话化被动为主动,一下子就将怪事掩盖过去,这是赤练扭头朝阿扎使了使眼色,示意阿扎也要过来跪拜。
阿扎一顿,但事已至此,也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愤愤地单膝跪下,呼军师罗婆寻勒为神明,如此一来,军帐中出现的怪事非但不会搅扰人性,反而会因为一向与军师不和的阿扎跪拜军师,而无形中抬高军师罗婆寻勒的地位,亦笼罩上一层神秘色彩。
赤练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吐蕃能在气候凛冽地高原崛起,也正是依靠着这些足智多谋而且又勇敢的草原儿女。
赤岭之下的隘口山道处,寒风咆哮,两道人影此时正逆着山风朝东方艰难地行走着。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逻些法师罗婆寻勒,另一个则是赵僧人。
两人不知行走了多久,出赤岭往东,行走至于较为封闭的河谷之中时,天已经快亮,而彻夜呼啸的寒风,也渐渐停息。这种寒冷对出身在高原的罗婆寻勒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吐蕃法师的修行幻境比这个恶劣太多了,只有通过种种苦难修行,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法师,罗婆寻勒虽然年纪不大,但诸般苦难险境基本都经历过了。
反倒是年长于罗婆寻勒的赵僧人,一夜在寒风中行走,虽然穿着厚厚的衣服,但仍旧是冻得手脚麻木。
没有办法,如果再这般往前走,赵僧人也许会被冻伤,于是罗婆寻勒在峡谷之中找到了一处山洞,生起火堆来,两人烫了些热酒,饮过三四杯之后,冻得几近麻木的赵僧人才身上才逐渐回暖。
“师傅带着我这样愚笨的人修行,给您添麻烦了。”赵僧人话语中满含愧疚道。
罗婆寻勒微微一笑,轻声道:“这也是修行,不是吗?”
赵僧人点点头,自己曾是吐蕃边境上的马商,后来不幸被乱兵追杀,家产尽无,无奈之下赵僧人只能一路逃亡至于吐蕃,饿晕在了河谷之中,是罗婆寻勒的师傅千波大师救活了赵僧人,在千波大师的劝导下,赵僧人出家皈依,并入了吐蕃术门,拜年轻的罗婆寻勒为师,几年来,一直跟随罗婆寻勒修行,但因为资质太过平庸,并没有学会什么。
“师傅说的是,时间万般都是修行。”赵僧人点头,又问,“师傅为何不出家?”
“这是形式,出家与不出家又能如何呢?”罗婆寻勒反问道。
赵僧人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师傅为什么在战争快要开始的时候,决定去东方修行?”
罗婆寻勒短暂沉默,随后道:“师傅让我走出高原去看看,赞普让我担任军师,战争一旦爆发,我的任何一个决策,都将带着无数条鲜活的人命,虽然赞普要的是胜利,但如果看不清战争的本质,我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所以我要出来看看。”
“万一将军以此为口实,污蔑师傅呢?”赵僧人问道。
“无妨,那个猎人将军没有什么高明的手段。”罗婆寻勒并不担心此事。
罗婆寻勒少年老成,胸中甲兵,赵僧人虽然有些担忧,但看见罗婆寻勒如此镇定,也就不再杞人忧天了。
至于天明,连续了几日的风雪终于完全停止了,此时山川尽白,令人感叹自然的造化,竟有如此的手笔。
罗婆寻勒心情大好,与赵僧人一起继续朝东前行,此去罗婆寻勒要去边境看一看。
罗婆寻勒太年轻了,他自认为不能被军师之名冲昏头脑,这场即将发生在中原与吐蕃王朝之间的战争也许会扭转局势,胜负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并不是很重要,罗婆寻勒需要一个答案,那个答案将会决定自己下一步的修行,而这个答案不可能在吐蕃王朝贵族的口中。
千波大师说,这个答案在那些牧民的歌声中,真正热爱着这个世界的人,不是贵族,是一无所有的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