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一两日之内,娄师德就要西征了。
果不其然,在白探微与火拔仇刚交代完之后,一杯暖茶下肚的裴直笑道:“先生,时机到了,娄公明日开拔,只是不知在何处点将,不过裴某觉得,这次是突袭,娄公应该早就取了兵符,径直往边境调兵。”
“公子好谋算!你如何知道裴大人要来说这件事?”火拔仇听罢一惊,白探微不动声色之间就猜到了裴直要说的话了。
“什么?先生早就料到了?”裴直听见这话,哈哈笑道,“那裴某岂不是白跌这一跤了!亏了亏了。”
“裴大人此言差矣,正是因为裴大人跌这一跤,小子才猜到了裴大人想说什么。”白探微道,“裴大人如此着急忙慌的,以至于跌这么一大跤,除却娄公西征这般的大消息,还能是什么呢?”
白探微的聪明常常体现在这些细节之处,除却思维缜密之外,白探微总能根据一些细节来推演将要发生的事情,并且做出准确的判断。
“先生说得好!裴某这次也被点为裨将,此番真的能上阵杀敌了,只要立了战功,裴某就能光耀门楣,鲲鹏展翅了。”裴直难掩心中的激动,双目放光,恨不得现在马上飞去武周与吐蕃的边境,与吐蕃军队大战三百回合。
他太期待这个机会了,所谓“谨慎”这件事情,其实很少有人能够真正做到,此时裴直的思维已经完全被西征所占据,至于白探微交代的诸多事情,早已经忘记了差不多了。
而许多人的失败,正恰是在此时忽略了最重要的谨慎。
“裴大人莫高兴得太早。”沉默片刻后,白探微的思维逐渐降温,思路也在眨眼之间变得清晰。
越是如此,白探微就越是要给裴直泼冷水,西征一役可能是大获全胜,也有可能是一败涂地,此时白探微还没有完全勘透乌有先生的这步棋。
沉默,唯独剩下炉火的燃烧声。
火拔仇与袁宽之此时也望着白探微,眼前的这位白衣公子,已经许久不曾像如此冷静地思考问题了。
“裴大人此去千万小心,如若有事,直去昆仑山,小子将昆仑山等候裴大人。”白探微说到此处,微微停顿,而后又道,“自然,小子不愿意在昆仑山见到裴大人。”
裴直听罢,深吸一口气,被白探微这么一点,此前梳理的一些案件线索也忽然在自己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了,娄公西征的背后,有着太多的可能性,最关键的是,西征极有可能与长安波斯胡寺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裴某全听的先生的,”裴直被白探微的情绪所感染,脸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说句夸张的话,此时白探微的一切思考,也许关乎着裴直此去的安危。
“先生能说的清楚一些吗?”裴直缓缓问道,“如果娄公胜了呢?”
白探微轻叹一口气,炉中的炭被白探微的叹息吹明。
在场的人都参与了波斯胡寺案的调查,都比较清楚白探微的推理。娄师德虽然嫌疑不大,但仍旧是在白探微的怀疑范围之内,此时不能用侥幸去赌这件事情。
裴直的那句话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娄师德真如白探微的那条推理所说的,他此次西征的目的是为了联合吐蕃,占据安西西镇,并以此为底盘进攻洛阳,那将怎么办?
简而言之,便是娄师德借西征之籍端造反,该怎么办?裴直身在其中,将会万劫不复。
白探微轻轻地挫着双手,没有马上回答。
换做另外一个人,对于此事,肯定是让裴直直接离开,而这个做法显然是欠考虑的。
“当然是找哥哥去呀!那还用想吗?”果然,袁宽之抢答道。
白探微淡淡一笑道:“宽之把问题想简单了。”
裴直眉头微皱,这件事情他反复想过,所以思路更加明确,就是娄如真要谋反,就绝不会傻到立马改旗易帜,换句话说,裴直根本无法判断娄是否要造反,这个结果会让裴直稀里糊涂就掉进了浑水里,而就算裴直看出了苗头来,届时再要下这艘贼船,也不会那么容易了,所以裴直此时必须要替自己讨一个万全之策。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作为洗马房裴氏唯一的后人,裴直此时的一言一行都将关乎家门荣辱。
“先生千万要为裴某想个万全之策,裴某可以马革裹尸,但却不能背个千古骂名,裴家更不可如此。”裴直起身拱手道。
这个问题的确值得思考,因为历史上,有许多名将都是稀里糊涂地被划分了队列,最后导致悲惨的结局。
火拔仇挠挠脑袋,现在几人的对话,他是半点都听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