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探微沉默微笑,并不回答文除非的话。
“先生也是知道的,武后是崇佛抑道的,请秋溪僧人在太原寺好容易将佛门势头造出来了,先生这倒好,一夜之间弄得是满城风雨,波斯胡寺将将平息下去的流言蜚语,现在又甚嚣尘上。”文除非道,“这些事,文某怎么处理?总不能把先生拿去吧!”
白探微傲娇道:“文大人拿便是,小子手无缚鸡之力,有何为难的?”
“唉!先生为人令文某难以捉摸。”文除非长叹一声道,“先生切莫跟文某说,你从富教坊一路过来只是手痒耍完而已,那些可都是守卫洛阳城的兵啊!今早一个个上吐下泻,道是城中有妖,还有道士云云,就这么一下,洛南的机关彩戏门票被抢购一空,还有人说幻伎魔术都是真的,说那些行走江湖的卖艺人都有魔法,乱七八糟的流言一夜之间全活了!”
白探微嘿然一笑道:“小子的确会魔法。”
秋溪僧也忍不住笑。
“唉,好了,说这么多,先生也是体会不到文某的难处的。”文除非面对白探微这般不可捉摸的人也是无奈。
“既然先生懂魔法,而且妙计太多,那便告诉文某如此处理这件事情,武后又责令文某督办此事,这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文某实在是心力交瘁。”文除非叹了口气道,“不过好在此事是先生闹出来的,武后若是知道了,也不会追究,只是先生好歹让文某有个说法能去交差,总不能随便拿个江湖方士去糊弄吧。”
“那如果昨夜的事情不是小子闹的呢?”白探微反问道。
“那还不是得找先生出主意?”文除非双手一摊道,“先生现在在文某眼里,权威好比颜真人,大小事宜全赖先生指点了。”
“秋溪高僧必有法子,不如让秋溪僧人说说。”白探微笑道。
“先生闹出来的事情,当然先生自己解决,何故推到小僧身上来?”秋溪僧人道。
“高僧这话就是在耍赖了,昨夜明明是高僧想看浮海大幻术,小子推辞再三,不愿让城中街吏受到惊吓,高僧不肯,执意让小子施法,小子无奈,只得勉强为之,高僧此时怎么将事情推到小子头上来了呢?”白探微语气沉静道,完全看不出来是在说谎。
“秋溪高僧,你怎么也这般……唉。”文除非焦头烂额,只觉身边没有一个正常人。
秋溪僧人虽然善辩,但从来不会扯谎,被白探微这么一说,支支吾吾地想反驳,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因为自昨日开始两人便呆在一起,而且白探微的谎言堪称合情合理。
“文大人,千万不要误会。”秋溪僧人道。
“圣僧,切莫再说了,赶紧替文某想个办法先,这些都不重要。”文除非实在不愿听两人讲废话了。
秋溪僧人深吸一口气,而后道:“那先生就莫怪小僧了,文大人,此事好办的很。”
“圣僧赶紧说来。”文除非道。
“方才文大人说了,既然武后要为佛门造势,这不就是个大好的机会吗?小僧即刻便动身去宫中,武后得了闲暇必要召小僧问讯昨夜城中的怪事,小僧会说,因为洛阳城中佛事将兴,城中蛰伏已久的妖魔感到不安,纷纷躁动,只需在城中多加布施,宣扬佛法,灾厄便可消除。文大人需先行动身,早于小僧向武后进谏,并推荐小僧,这般焦头烂额的事情就一招化解了,只是……”
“好!这个办法简直太好了。”文除非不等秋溪僧人说完便起身拍手道,“圣僧果然是圣僧,此计堪称绝妙。”
“文大人,小僧还没说完。”秋溪僧人微笑,而后朝白探微看了一眼道,“只是这样一来,正中武后的心思,武后必然借此加大对佛家的宣传力度,届时洛阳城的道门可能就会因为先生的一时顽皮而横遭抑制了。”
白探微眼轮一抬,倒不是惊讶于洛阳城的道门将会被抑制,而是惊叹与秋溪僧人的智谋,这几次一直是自己占上风,差点忘了秋溪僧绝非泛泛之辈,此番忽然出手,白探微还真有点措手不及。
其实两人在有意无意之间,不断进行较量,秋溪僧人此举,无疑是将了白探微一军。
“诶!这倒也是啊,不过武后崇佛也非一日两日了,迟早也会这么干,如此去说也没什么不妥的。”文除非摸着山羊胡道,“先生有何建议吗?文某也有不少道门朋友,如不权衡,恐怕很难做人啊!”
“秋溪高僧不是一个只顾眼前的人,既然想到了这件事的解决办法,就肯定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的解决办法。”白探微起身,摸着门框欲要朝门外走去,“文大人以后大小事宜,皆要咨询秋溪僧人,他是聪明绝顶之人。”
说罢,白探微一脚跨出西殿,只觉身后文除非的呼吸节奏有变,刚抬出去的右脚又缩了回来。
“文大人,女丑姑娘是不是已经到了洛阳城?”白探微转过来身来问道。
文除非哑然一惊,因为自己正想跟白探微说这件事的,没想到白探微思维如此敏捷。
“先生是如何猜到的?”文除非问道。
“如无其他事情,宽之肯定在西殿煮茶,但一直不见他,小子想他必然是见什么人去了,这才让文大人来说,恰好文大人有事咨询。”白探微道,“最重要的是,文除非方才呼吸时,深吸了一口气顿住,这明明是要说相对重要事情的节奏,文大人经常咳嗽,应该气短,此番秋溪僧人替你解决了问题,当不必如此呼吸,所以小子猜文大人必有紧要的事情要说,这几天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什么事情?”
白探微微笑,表情非常自信。
文除非此次是绝对佩服了,拱手拜道:“先生果真是神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