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龟兹国被风沙包围,昏黄的色调在悲戚中透着幻海般的迷茫,衣着单薄的白探微在深夜接到母亲白观莲的召唤,独自一人行至葡萄寺。
自白探微差点被因镜诅咒夺走性命之后,白观莲就将自己锁在了葡萄寺,从未再走出过一步。
没人知道白观莲的心情,有愧疚却又不是死灰,看似放下了仇恨,却一刻不停地疯狂策划报复。
静夜,月色被风沙笼罩着。
白探微在寺外脱下鞋子,赤足走进葡萄寺内,远远望去,空****的葡萄寺深处坐着一个清瘦的身影,暗光下的白发清晰可见,白观莲铺开的裙裾恰如白莲绽放。
在龟兹国有一个传言,龟兹观莲的前世是苦难河中的一朵白莲,她拥有着令所有人都望而却步的容貌,自从白观莲把自己锁进了葡萄寺之后,龟兹国开始被黄沙笼罩,连天地都想一睹观莲的容貌,用无尽的风沙催促这位美人走出昏暗的寺庙。
“母亲。”白探微在十步之外停下,侍女端来银制的酒杯,斟下一杯龟兹国的葡萄酒。
“我的孩儿,你要去唐国了。”昏暗中,看不清白观莲的脸,但这声线如歌,悦耳动听。
“是的,母亲。”白探微道。
“喝了这杯酒,这里面有母亲的思念。”白观莲道,轻叹一声。
白探微抬起酒杯,将葡萄酒一饮而尽,这是龟兹国的葡萄酒,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葡萄酒都美味。
沉默,叹息声在宁静的葡萄寺起伏着。
“夫君自唐历嗣圣元年死于唐国武后之手。”白观莲修长的睫毛垂着新泪,嘴角颤动,“弃愁,你要记住这个时间。”
白探微点头。
“夫君跟随唐国诗人骆宾王起兵反武,拥戴李唐。”白观莲道,“他说他的心中有天下,让我等他,他说只有李氏会顾及我们龟兹国,而武后仅仅只将安西四镇当做棋子,任意摆布。”
白探微沉默。
“弃愁,你的父亲是英雄。”白观莲语气微微激动,“他说过,要将龟兹国送给我,不要再做吐蕃人的奴隶,让我等他。”
“我等啊等啊……”白观莲的话语中隐约这啜泣声,“等到的却是衣衫褴褛的骆宾王,他!”
白观莲的语气渐而激动:“他告诉我!徐敬业败了,我的夫君跟随着他一同走向了深渊,难道他忘了对我的承诺了吗?”
“我发誓,我要让唐国的武后尝到同样的滋味,孩儿,母亲的孤独如同附身的魔鬼。”白观莲道,“我需要这种残忍的解脱,来兮仙人说的可能是对的,但我一个女流之辈不懂得什么天下,不懂得什么大义,我只懂得我失去了我的镜!”
“镜师的孤独如山如海。”白探微轻声道,“孩儿要去唐国找回母亲的镜。”
沉默,风沙阵阵,那一夜,白观莲再也未曾说话,母子二人就如此静坐到了天明。
“先生这又是?”裴直的絮叨声闯入了白探微的耳际。
白探微忽而清醒过来,恍惚隔世。
“先生睡着了?”裴直关切道。
“哎呀!你能不能让先生好好想想问题啊。”阿史那白马一把将裴直拉了过来,“你懂什么?先生在思考,你不要打扰好不好!”
“哦,对了,文大人,垂拱元年发生过什么事情吗?”白探微回过神来,案件的思绪重新接了上来。
文除非抚摸这下巴的胡茬仔细思索了一番道:“垂拱元年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此事先不着急,先把藩人杀人的卷宗整理出来。”白探微道,“宽之,你按时间顺序念给小子听,文大人,你拿纸笔记录下死者姓名。”
袁宽之反应迅速,拾起卷宗便大声朗读起来,文除非随即记录姓名,越是记录,越是心惊肉跳,果然如白探微所料想的,一条非常可怕的案件脉络被扯了出来。
“河源军、刑部、金吾卫……”文除非一边记录一边念道,直到能看出一条明显的脉络,“先生!不好了!”
白探微抬手,示意袁宽之停下。
“文大人有什么发现吗?”白探微问道。
“死者大半都是娄公手下……”文除非瞪大了双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翻到这些卷宗,根本注意不到娄公手下非正常死亡的人有这么多。
“娄师德?”白探微抬起眼轮问道。
“不错!”文除非道。
“小子听卷宗里面藩人的形容各异。”白探微反倒越来越镇定了,“唐律严苛,无籍者当充军,这些没有户籍的外邦人为什么不纠察?”
文除非道:“两京百姓及内的外邦人户籍都是由户部直接管理,大理寺办案如需查找户籍,都是先呈报户部审核,户部审核确定籍贯后才能下笔草拟卷宗底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