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裴直这般神经大条的人,很难与重要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所以白探微与阿史那白马两人都会感到疑惑。
“既是得到了娄宰辅的青睐,那必不会有假了。”白探微思索了一会儿道,“白马堂主,小子现在是弓上之鸟,暂时只能隐在大理寺内,劳烦白马堂主走一趟,告诉裴大人,不需要再回长安了,若他得了空闲,往大理寺来寻小子即可。”
阿史那白马两日不见裴直,心中些许空虚,正巧也好找个借口去见见裴直,于是应承了下来。
至于午前,文除非带着白探微去了大理寺甲库,命人将近几年长安洛阳等地的记录诡怪案件的卷宗悉数调取出来,也正是前日裴直过来寻的那一部分。
波斯胡寺案至此仅仅只是揭开了一个小口子,隐藏在案件迷雾的中的那个人,或者那伙人人还未曾露出半点的山水,白探微目前的所有推理都是基于一个猜测的思路上的。
这个猜测也是基于一个假设上的,这个假设就是青泥珠中的确隐藏着宝藏,但这宝藏不是青泥珠本身,而是宝藏的线索,如此一来,作案动静就非常明显了。
就是有人觊觎那一笔藏在某处的宝藏。
但事实情况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如果单纯地想要宝藏,就根本不需要设计这么曲折的诡案。
波斯胡寺与西明寺案从明面上看,是两宗诡异无比的奇案,其实结合案件发生之后的情况看,并没有那么简单。
尽管金吾卫与大理寺及其其他部分对案件作出一些官方的解释,但坊间仍旧流言四起,甚至开始流传出一些攻讦武后行政的诡异童谣。
白探微虽生长在龟兹国,但对中国文化非常的了解,秦末的陈胜起义并非揭竿号召那么简单,而是通过一些迷幻的小手段收拢了人心,汉末张角起义更是打出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
左右舆论是中原自古以来起事的第一步,这看似太平的武周天下,实则暗藏着汹涌的波涛,深谙人心的白探微对此再清楚不过了,当**足够大的时候,很多事情就不能用正常的思维进行揣测了。
整个中原天下的**难道还不够大吗?
如果这个推理成立的话,接下去就一定能够在那些卷宗里面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果如小道童袁宽之所言,觉睡得足够多的之后,思路真的会清晰很多,白探微深吸一口气,听着甲库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思路也随之开阔起来。
“知道先生今日要查卷宗,昨夜就已经将这些卷宗悉数整理出来了,先生眼睛不方便,文某这便派一个录事为先生念。”文除非做事周到谨慎,如是道。
“文大人客气了,小子让宽之来念就行。”白探微道,“宽之能与小子探讨思路,再好不过了。”
文除非微微一笑,心中有底。
此时案上堆着长安洛阳近三年的所有未解之案,小道童袁宽之按照白探微的吩咐,根据案件的时间从前往后依次念来,重点标记受害者及其死亡方式与时间,以及受害者的身份及其周边关系。
白探微的思路也不复杂,就是希望能从这一系列案件中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但整整两个时辰过去,袁宽之已经陆陆续续朗读了一小半的卷宗,白探微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筛选着一些可靠的线索,随着阅读的案件的增加,白探微愈加的自我怀疑了。
因为这些诡异案件杂乱无章,交错纵横,甚至有一些没有明显的目的性。
根据白探微的理想推测,筛出的一系列案件应当会自然呈现出一个明显的脉络,这一条脉络就能够提示作案动机。比如,受害者都是同一类人,那就可以锁定他或她的仇人,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如果能够与先前的猜测重合的话,那就能证明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
最重要的是,能够提前一步预料对方的计划,进行针对性地抓捕。
但显然,白探微的对手比白探微想象中要狡猾许多。
在袁宽之所朗读的案件当中,有许多案件并未造成当事者死亡,更有甚者,有些受害者的死亡方式非常的巧妙,明显就是有人刻意为之的,而受害者却仅仅只是一个洛阳郊外的农夫。
类同这样的案子还不在少数。
原来对手的难题出在这里,白探微心中如同堵了一块石头,同时好胜之心犹如喷薄的烈火,熊熊燃烧起来。
对方用了如同黄沙一样的案件,将脉络动向深深地掩埋了起来,从这些卷宗来看,这场策划三年前可能就开始实施了,也许还不止,如同用巧妙手段杀死一个名不经传的农夫或者赶考书生,与其说是他在混淆视听,不如说是在挑衅。
“怎么了?香哥哥,还要念下去吗?”沉默了许久,小道童看出了白探微疲惫的表情。
“先停一下。”白探微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对方既然能设计如此巧妙的诡案,就肯定想到了案件的种种侦破方式,而通过查找卷宗顺藤摸瓜,可能是其中最有效也是最简单的办法了。”
小道童非常聪明,白探微如此一说,他便立马明白了,道:“我明白哥哥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故意制造许多案件将真正需要的案件埋藏起来,是这个意思吗?”
白探微摸了摸小道童的头道:“是的,看来小子要换一种办法了。”
说罢,白探微扶着膝盖站起身来,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此前的一些大胆的猜测都开始动摇了。比如,拥有最大嫌疑的秋溪僧人,如果这一系列案件是从三年前或者更早时候开始的话,那就需要调查秋溪僧的活动轨迹了。
除非他有天下的能耐,身处远在西域的于阗国遥控着中原的一切,这不管从什么角度说,都几乎是不可能的,就单单从通信这件事上来说,近几年安西四镇都控制在吐蕃政权手中,津关制度非常的严格,秋溪僧人要遥控中原的话,就需要频繁及时的通信,但在目前的形势下,这是不可能的。
同时,白探微也松了口气,如果有办法查到秋溪僧人的行动轨迹,至少能暂时排除他的嫌疑,这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哥哥,接下去该怎么办?”小道童问道。
“接下去该吃东西了。”白探微迎着阳光一脚深一脚浅地摸出了甲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