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焦觉一瘸一拐地探上钟楼,只见钟楼上的文除非斜靠在栏杆边,悠哉悠哉地尝着净真寺的透花糍,焦觉一眼看去,总感到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眼前的文除非好像没有原来那么高大了,似乎小了一圈。
恰在这时,焦觉又听得身下传来一阵脚步声,低头一望,大吃一惊,这寺内回廊上迎面走来的竟然也是文除非,此时正好与焦觉望了个对眼。
“诶!焦觉,你怎么在这里?你的伤好了?”文除非手持马鞭,并未着官服,上下一身圆领衫袍,似乎要出门。
焦觉好是一愣,眼前这人,从举止言语上看,似乎是真的文除非,那钟楼上的那人呢?焦觉又抬头去望钟楼上的人,那人此时正闭着眼睛似乎在回味透花糍的美味。
“大……大人,这是?”焦觉一时没了主张。
“嘘!”文除非见焦觉吃惊,立马明白了什么事情,赶紧嘘了一声,而后轻声道,“你自去歇息吧,个中道理,往后我会解释给你听的。”
说罢,文除非绕过焦觉,探出头去朝钟楼上的文除非道:“文大人,车马已经备好了。”
话音刚落,只见钟楼上的人站起身来,脚步机械地朝这边走来,焦觉一眼打去,只觉得那人走路怪异,似乎眼睛看不见东西,果不其然到了楼梯口这处,文除非将手里准备好的马鞭交给那人,而后领着那人缓缓下了楼,两人就如此一前一后出了净真寺,留下一头雾水的焦觉在独自喃喃。
另一边,这行脚头陀一路朝北,直到渭水津,才在渡口边的茶馆中稍作歇息。这渭水津为长安东出的最大渡口,沿岸商肆自然是不会少的,可以说是长安城之外的近郊中最为繁华之处了,管辖相对宽松,但有一条禁令叫往来渡客有些不爽,就是沿渭水渡口的商铺一律不允许卖酒,因为渭水津来往的人员复杂,每日船来船往,饮酒容易闹事,曾经因此而出的官司不在少数,所以官府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下了条禁令,往来行脚商客,只能饮茶或喝汤。
行脚头陀一路走的是口干舌燥,要了碗白水饮入腹中,口渴倒是解了,但肚子却又饿了,于是叫了些菜肴,大荤小素,吃了几口只觉口中无味,特别地想喝酒。
“他奶奶的,平时也没想着喝酒,怎地在无酒之地这么的来瘾呢?”行脚头陀如此道,声音大了一些。
这话刚说出去,坐在旁侧一桌的两名道士却嘿然地笑出声来,应该是听得行脚头陀的话才发笑的,头陀一眼打去,并无计较的意思,但多亏了看这一眼,只见一名小道士的腰上挂着一枚精致的葫芦,望那沉坠下来的样子,似乎是装着东西,里面不是酒还能是什么呢。
头陀咽了口唾沫,又饮了口清水,这才站起身来走到两名小道士身边坐下。
两名道士一见这头陀如此高大,又是一脸凶相,立马收敛起笑容,各自警惕着,但奇怪的是,对面坐着的奇怪头陀却挤出了一脸难看的笑容来。
两名小道士稚气未脱,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
而后行脚头陀从怀中摸出些铜钱,摆在桌上,然后推给两位小道士,道:“两位小兄弟,呃……琼浆玉液,呃……嘶……共饮一大白如何?”
两名小道士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头陀见小道士无动于衷,想是他们舍不得腰间的这点酒,于是就又摸出了些钱来,道:“就一口,一口解解馋,我火拔……不不不,洒家感恩戴德。”
小道士这才知晓头陀是要酒喝,左边的小道士赶紧将腰间的酒葫芦护住,这葫芦里装的的确是好酒,但那是神医游道诚送给武周宰辅娄师德的礼物,十分贵重,岂能轻易给别人喝。
“禁令写着,津口饮酒者杖责二十!”小道士将葫芦护在怀中道。
“那喝酒的是洒家,又不是你,你担心做甚!”头陀双眼圆瞪,已经是酒瘾上头,不管不顾了。
“卖酒也得受罚。”另一个小道士道。
此时头陀心中已起了无名火,但见两名小道士涉世未深,也不是故意捉弄,还是忍住性子讨要了一番,结果道士固执不依,终于惹毛了这头陀。
“我他奶奶的,尽听得你们俩小子在放屁,窝得洒家一肚子火,不就是一口酒吗?七遮八掩的,跟个娘们儿似的。”头陀脸色一翻,伸出大手要去抢道士怀中的酒葫芦,不曾想却被小道士咬了一口。
这下彻底惹怒了头陀,只见那头陀豁地站起身来,一把扼住小道士的脖子,将他掐到了空中,另一只手粗鲁地扯过酒葫芦。
“早点给老子,也不用吃这番苦头了。”头陀轻蔑一笑,放下小道士,而后拔开葫芦塞,一口将里边儿的酒给喝了个底朝天。
两名小道士无可奈何,只能蹲坐在地上嘤嘤哭泣,头陀一见,心中又一软,想到自己少年时行走江湖也没少被欺负,于是也蹲下身子,将铜钱塞进小道士的怀中,而后又摸出一枚珠子来。
“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这枚宝珠洒家也用它不到,就当赔礼道歉了。”头陀摸了摸小道士的头道,又将那颗珠子塞进了小道士的手中。
此时铺内忽然有好事大喊“报官”。
头陀听罢,站起身来,一掌将身前的桌子给劈成两半,而后大喝道:“谁他娘的敢报官,洒家打断他的腿!”
这一喝,神鬼皆避,如此这般的大汉撒泼起来,一时之间也没人敢多作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