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
僧人平静的脸孔上忽然多出了一道波痕,只觉得身下一软,睁眼一看,自己竟然坐在一片荷叶之上,而周围也不再是黑夜,而是满是芙蓉的盛夏池塘。
一抹从容的脚步声在耳边来来回回,似远似近,不可捉摸。
僧人缓缓站起身来,身体摇摇晃晃,几欲跌倒,但好在脚下的荷叶如华盖般大小,一时也能撑住自己。
“这是?”秋溪僧眼轮一抬,缓缓道,“镜幻之术?”
“不错……”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清爽的声音。
“不杀不伐,又能不入幽冥,小子之术,圣僧可满意?”耳边的声音如那脚步声一样,忽远忽近,但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不知为何,僧人心中一紧,急然坐地跏趺,心望紫霞半月,口诵华严精微,一炷香之后,睁眼一望,左眼之中尽是幻象,而右眼已然脱出镜幻之术的束缚,视野中的一幕,让自己大吃一惊,只见身前,那些原本举刀欲砍的响马竟然原地定住,包括先前搭救自己的唐人武士,还有中间忽然冲出的突厥武士,现在都如同木雕一般,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大漠之中唯独风声静悄悄的来来回回。
静默,风止,不知何时人群中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背影,那身影纤瘦单薄,上下一袭唐人道袍,在木雕之中时隐时现。
“圣僧……”秋溪僧人心头一惊,表情如**漾的湖水,耳边听到的声音竟然是从背后传来的。
秋溪僧朝后一看,只见方才看见的白袍道人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身后。
僧人喟然一笑:“原来这也是先生的幻术,看来于阗国人把我抬得太高,贫僧自以为全得大乘精微,想不到仍旧被先生的幻象所困,是贫僧心不够净。”
“圣僧过谦了,能知小子幻术的人,至今除了婴儿之外,就只有高僧一人了,心净如婴,世上没有几人能做到,凡有所念,便有所幻,心看不清,眼就看不清,镜幻之术不过是利用了人心而已。”身后的声音道。
僧人一惊,转过身去,只见背后立着一个红发赤眉的白衣少年,浑身散发似兰的香味,洁白修长的手指起白鹤诀轻抵在下颔一寸处,微笑地看着自己。
“敢问先生,这是如何做到的?”僧人心下诧异,这少年只身一人,如何让这么多人中了幻术。
“五识有意者,皆能中小子的幻术,或眼见,或耳听,或鼻嗅,或舌味,或肤触,幻术需幻引,只要你有意,幻引就如点燃稻草的一点火星,与其说是小子让僧人中了幻术,不如说僧人自己有幻念。”红发少年微笑说。
“敢问,先生的幻引又是何物?”僧人表情谦虚,如是问道。
“就是小子自己。”红发少年道。
僧人听此默然,心有所念,不再搭腔。
“圣僧,请。”红发少年微笑,走上前来,让开身子,示意秋溪僧人离开。
“那他们?”秋溪僧问道。
此时,沙丘上缓缓走出一匹骆驼来,正是红发少年先前骑着的那匹骆驼。
“圣僧且跟着它走,朝东行两炷香时间,小子自有安排。”红发少年如是道。
见红发少年如此神通广大,秋溪僧也不再犹豫,随着骆驼往东而行,依照红衣少年的吩咐,走了约摸两炷香的时间,原地停下,秋溪僧朝后一望,只见得身后那些响马手中的火把仍旧连称一条长龙,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心中更是好奇,同时也对那神秘的红发少年微微敬佩。
如此,僧人原地跏趺,默诵经义,又等了片刻,才听见沙丘之上好像有脚步声响起,僧人站起身来一望,只见视线之中有人有马,这红发少年竟将陷入重围的唐人武士等人带了过来。
这行人中的裴直与段秋显然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而高大的突厥武士火拔仇自然也不知其中细节,但知晓肯定是红发少年的神通,因此并不少见多怪。
“多谢先生相救,裴某……裴某有一事相问?”末了,这裴直拱手一拜,问道。
“大人尽管问,小子只是不答。”红发少年微微一笑,表情中透着倨傲与神秘。
“这……”裴直一愣,立马又半跪下道,“裴某知先生不愿说奥义,那能否告知在下姓字,裴某有冤,今日见先生神通,定能为在下伸张,日后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