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女子往身下黑漆漆的深渊看了一眼,惊讶与愤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隐的恐惧。
术幻之门中有“本”与“象”之说,人所见所闻之物大多是“象”,而世间万物之“本”就隐藏在“象”的背后,这世上只有两种人能直接看见大道之“本”,一是方出生的婴儿,眼中所见一切皆为天地大道的真实形态,但婴儿只能看见无法触及,二是介于本象之间的镜师,据说镜师能迅速勘破“象”来寻找到“本”,并用“命镜”将被施法者带入大道之“本”中,换句话说,此时两人身处的深海并非幻象,而是真实存在的大道之“本”,至于命镜被白探微藏在何处,根本无人知晓。
“龟兹幻师果然名不虚传。”白发女子悻悻道,“妾身已经领教公子高招了,烦请公子高抬贵手,饶妾身一命,感激不尽。”
白探微听罢,嫣然一笑,而后单手起双莲诀,轻轻闭上眼睛,与此同时,周围景象连同女子一同被吸进白探微的双眼之中,登时四周的光暗淡下来,两人又回到了普众塔中,似乎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而还未等白探微喘息,只觉得背后一股阴风袭来,与此同时见得身前的白发女子一个箭步冲将过来,大喊一声道:“公子小心!”
白发女子将白探微拦腰抱住,而后朝侧面一闪,紧接着一道寒光从两人头顶刷地一声闪过,紧接着听得咚地一声闷响,一柄镔铁大片刀的刀刃斫进了塔身之中,这一刀若不是白发女子救援及时,恐怕白探微早已经人头落地了。
“傀儡师!何人叫你如此没轻没重的!”白发女子双目一瞪,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身着黑色铠甲头戴竹笠的高大身影,足有丈余,斗笠遮住了一半脸孔,一眼打去,只觉得那张脸毫无生机,如同木头一样,再看普众塔的窗户,被豁开了一个大口子,这高大的怪人应该直接撞破窗口飞将进来的。
“此子竟敢戏弄门主,某想教训他一番。”那高大人影淡淡道。
“放肆,你这哪是教训!”白发女子恨恨道。
“某才不管这些,他牵了门主的手,某妒忌得要死,某要亲手斩了他!”说罢,那人影杀机一动,从腰间抽出两把短刃,呼呼地冲了过来。
“傀儡师,住手!”白发女子喊道,同时赶紧将白探微护在身后。
但这哪里有用,这铠甲人的胸口中不知为何蹿出一只大手来,将白发女子握在手心,揽入怀中,而后双刀朝白探微的脖颈一剪,直取白探微的性命。
白探微连忙掏出道镜一照,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如长剑一般地刺透了那高大的怪人,那怪人被这道镜寒光一刺,重重地朝后坐倒,发出吃痛的叫声。
这时普众塔外不少僧侣听见动静,都赶了过来,倏忽之间就聚集了不少人。
“快走!不然事情就闹大了。”白发女子警告道。
高大怪人长叹一声,恨恨地爬起身来,而后木塔的窗口一跃而出,又在同时一颗拳头大小的圆球被从窗口处被抛了进来,此时窗外的昏光彻底被黑暗吞噬,只能隐约看到一道黑影挟着一道白影在空中越飞越远,渐而消失了踪迹。
白探微惊魂未定,此时圆球滚落在铁直僧人的身侧,忽然呼啦一下燃烧起来,大火瞬间将铁直僧人的尸体团团包围,连同塔身开始噼啪燃烧。
白探微连忙捂住口鼻,顺着木梯下楼,搀扶起昏迷的秋溪僧朝外逃跑,此时闻见动静的火拔仇及其其他僧侣也赶了过来,连忙招呼众人打水救火,但这火势呼呼而来,加之普众塔上下全是木制结构,还没等僧侣能取来井水,大火就瞬间就将整座塔楼吞噬殆尽,那些僧侣见铁直僧人未曾遁出,一个个急得到处乱转,哭天抢地。
白探微虽然表情镇定,但心中颤颤,虽然称不上恐惧,但方才若不是白发女子相救,此时自己恐怕真的已经身首异处了。
“先生!这是怎么回事?”火拔仇见白探微发怔,问道。
“不知道。”白探微轻声道,抬头望着火光冲天的普众塔,耳边的喧嚣声越来越清晰,方才在普众塔中所见的一幕幕又重新浮现在了眼前。
“这……铁直高僧呢?”火拔仇望着眼前的熊熊大火。
白探微深吸一口气,回想起铁直僧人临死前的那句话,他口中所谓的赤眉道人当就是白探微了,白探微身着白色道袍又是红发赤眉,故亦有人常称白探微叫赤眉道人,铁直僧人的那句话当是对自己说的。
“若知宝珠身,金刚页中求。”白探微兀自喃喃,忽而猛地想到穷丹将军与青泥珠的事,一把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抓住了一个小沙弥。
“铁直僧人在普众塔内闭关多久了?”白探微问道。
小沙弥脸上的泪痕还未干,被白探微一把揪住领子给拽了过来,也是吓得不轻,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持寺闭关有些年头了,身体一直未曾好起来,没想到……”
“是不是在天后赏赐青泥珠之后?”白探微又问。
小沙弥渐渐停止了哭泣,稍微思索了一会儿,又道:“先生如何知道?的确如此,自从天后将青泥宝珠赏赐给西明寺之后,持寺就闭关不出了。”
白探微眉头一皱,放开小沙弥的衣领,这沙弥愣在了当场,不知是走还是不走。
“公子,这到底是是什么情况?”火拔仇看看小沙弥又看看白探微。
“小子也不知道,先回净真寺吧。”白探微长叹一口气,而后又扭头看了一眼燃烧的普众塔,心中疑惑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