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许钦明领兵好是苦战,凉州守军虽然不弱,但吐蕃此番派来除却轻便的骑兵之外,还有重甲兵,而原本的先锋大将军阿扎也被换下,此时领兵是吐蕃宰相论钦陵。
朝宰亲临,吐蕃军队一个个宛如战神附体,喊杀不绝,纵便是长孙句芒与裴直这般的好手也竟抵挡不住,因为对方人马不要命般地猛攻,战争迅速进入白热化状态,一部分的吐蕃兵士为了砍杀方便,甚至直接将笨重的盔甲脱掉作战。
鏖战一阵,凉州守兵已明显见拙,都督许钦明自知此番仓促应战,并且还有些轻敌,才至于此般境地,于是赶紧勒马收兵,却不慎被暗箭射中,一下重心不稳跌下马去,立时数柄寒刀已然搭在脖颈上了……
而长孙句芒与裴直见势头不对,赶紧边打边退,但却一直不见鸣金收兵,而他们此时不知道主帅许钦明已经被吐蕃兵士所俘,全军已经没了耳目。
军队如果得不到有效指挥,即便是千军万马也无济于事,军队反应恰如浪潮,在巨浪掀起之前,总有一段时间的迟滞,一开始似乎什么都没有,而后一波推一波,许钦明被俘的消息也不知怎么就忽然传播开来,凉州守军的阵型如坚冰融化,顷刻之间变成了一盘散沙。
此时颜真人与王孝杰在城头上观战,见此场景,都大惊失色。
主帅被俘,凉州兵士哪还有作战的心思,一个个丢盔弃甲,转身逃跑,长孙句芒与裴直见状,也只好狼狈退回城内。
鏖战仅仅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却直叫凉州守军溃败如山崩,一城没有了主心骨,一时乱成了一锅粥。
如果此前在洮水边的败绩还是在预料之中的话,那此番凉州都督许钦明被俘,就是意外中的意外了,王孝杰只觉脊背发凉,此番惹下的祸事实在太大了,真不知如何向洛阳汇报了。
颜真人当机立断,见吐蕃军队气势如虹,建议立马往东转移,随后一行人不做半分耽搁,当夜便在凉州讨了两辆好马车,将娄公送出城去。
车马零零,朔风萧萧。
长孙句芒与裴直分别驾车,在大漠上扯出好长一道烟尘来,此时距离凉州战败仅仅一个时辰,形势转变太快,即便是神机妙算的颜真人都不曾料到。
而颜真人此时更大的担心在洛阳,素罗汗山之战惨白的消息一旦传到洛阳,那个隐藏在长安洛阳的巨大阴谋机器就会立时开启,江山易主,也许就在短短的一夜之间,而四方巨大的**也将在此时风起,颜真人深吸一口气,暂时不敢多想。
而此时,裴直将手中的马鞭交给阿史那白马道:“白马,火拔仇兄弟就劳烦你照应了。”
说罢,裴直欲勒紧腰带要借势头冲上前去。
“你要作何?”阿史那白马问道。
“吐蕃此番连捷,肯定是狄仁杰提前将娄公西征的计划告诉吐蕃的。”裴直道,“怕是现在洛阳城要出大事了。”
“所以你想干嘛?”阿史那白马眉头压下。
“我要找一匹快马,先行去洛阳通报,至少要赶到娄公战败的消息传到洛阳之前。”裴直道。
“你少自作主张,颜真人在这里,你何不先与颜真人商量一番。”阿史那白马道。
裴直微微一顿,此时形势虽然紧迫,但还是需要有智者点播才行,于是道:“白马提醒的极是,我这便去找颜真人。”
说完这话,裴直一个箭步飞蹿出去,踏着马儿的背跃上了娄公的车驾,而后从车顶跳到长孙句芒的身边,也是好身手,在如此颠簸的马车之间如履平地。
“不知是谁,差点叫我出手。”长孙句芒镇定如常,早就听见动静了,见是裴直,心弦一松。
“你来作何?”长孙句芒又问。
“后生要找颜真人,有要事相告。”说罢,裴直朝前喊了数声颜真人。
颜真人听闻有人叫喊,放慢了速度,看见裴直一手拉住马车门框,探出半个身子来道:“颜真人,乌有先生是狄仁杰,我该如何去办?”
“什么?”颜真人好是一愣,而后问道,“这是白探微调查出来的吗?”
“此事说来话长啊!”裴直大声道。
“上马来,此事重要,他处细说。”颜真人一挥手道。
裴直在马车上蹬脚借力,而后飞身上了颜真人的马。
“长孙兄,你们先走,我与裴直贤侄有要事相商。”颜真人道。
“何处碰头?”长孙句芒问道。
颜真人短暂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手指东方道:“洛阳!”
说罢,不等长孙句芒多问,策马朝北呼啦啦地就飞驰而去。
两人策马行了有一阵路,寻到一处前朝遗留的烽燧,下马胡乱地坐下,随后颜真人径直道:“你这后生,好是鲁莽,方才人多耳杂,你就这么说出来,也不怕被人听见?”
裴直当时哪还顾得上这么多,道:“事出紧急,后生也是没有办法了,这一路上几乎没有停留,等再落脚说这事就迟了。”
“罢了。”颜真人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而后,裴直将火拔仇与自己说的话分毫不差地说给了颜真人听,包括白探微在昆仑山下找到舆图师的那茬事也说了。
颜真人听罢,长嘶了一声,而后点点头,忽然问道:“贤侄,有酒没?”
“有有有。”裴直立即解下自己的酒壶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