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凤鸟先生
大非川北,过了青海,直入一片黄沙海洋之中。
此时夜风阵阵,一辆挂着灯笼的马车沿着商道不紧不慢地朝西北而去。
阿史那白马与裴直一行逃出大非川之后,一路朝北,只是天气太过严寒,几乎寸步难行,幸得途遇西去于阗国的中原商队,商队主人曾受过项王堂接济,见到现任堂主阿史那白马自是非常客气了,不仅为火拔仇疗伤,给拨了一辆远行的马车与半月干粮给几人。
裴直与阿史那白马在商队中补给食用,而后匆匆拜别商队,朝西北祁连山的方向而去。
火拔仇虽然被商队里的郎中简单医治过,但毕竟折断了全身筋骨,那种锥心的疼痛,自然是不必过多形容的,这火拔仇虽强健有力,但也吃不住这般的苦痛,几次疼得醒过来又晕厥过去。
好在裴直与阿史那白马两人悉心照料,这几日已经不喊疼痛了,但仍旧没有恢复神志。
裴直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简单的包扎后已经没有了大碍,当日身在虎峡的生死之中,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此时回想起来,向来要强的裴直却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一路不知叹气多少次了,阿史那白马亦知裴直心思,得了空闲,会与裴直谈心。
天光将晓,阿史那白马将马车赶入一段破败的城垣稍作歇息,没有到达祁连山,两人不敢放松警惕,吐蕃的兵马随时可能杀将过来。
“不知道先生现在怎么样了?”裴直背靠墙壁,掏出胡饼,就着酒胡乱塞了几口,神色忧虑道。
“你心里难道只有先生吗?”阿史那白马肩靠裴直坐下,“痴汉!坐下来就只顾着自己吃上了。”
裴直一愣,既而嘿嘿一笑,连忙将胡饼与酒递给阿史那白马,道:“怠慢了,我的不是,夫人先用。”
阿史那白马听裴直用“夫人”一词,心中非常欢喜,脸上却故作瞋怒,道:“好没面皮的家伙,八字都还没一撇,就想着占我便宜了,去你的!”
阿史那白马说着将裴直递过来的胡饼与酒一推,却反被裴直牢牢地一把抱住,裴直那宽大的胸怀顿时盖住了阿史那白马心中的无名火,一双大眼睛直看着裴直。
“抱得铁紧,呼吸不过来了。”良久,阿史那白马轻声道。
裴直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松开,而后用清水沾了沾胡饼,湿润一些后递给阿史那白马吃。
“吃苦了,裴某此番死里逃生,心里实在虚了一回。”裴直道,“往后就好好陪你。”
“真的吗?”阿史那白马的脸庞在晓光之中显得更美。
裴直点点头,轻叹了一声道:“我想明白了,什么名誉,什么胜败,都是空的,鬼门关前走了一圈,才把事情想明白,这那都是小事,都不如把小日子过好了。”
“这可不像是裴大人说的话啊。”阿史那白马有些难以置信,印象里,裴直似乎将家门名誉看得比命还重。
“吐蕃早就知道娄公奇袭的计划了。”裴直的语气变得沉静,“如今师傅走了,火拔仇兄弟又伤成这样,先生他们还下落不明,唉!我等如何斗得过那乌有先生,这般的局根本无法开解啊!”
按照目前的形势,当如裴直所说,所有人都在乌有先生的操控之下,棋子如何与下棋的人作对呢?这种无力感似同命运注定般的无奈。
而阿史那白马的思路却不在这里,原本化作小鹿的心又一下燃烧起来了,一把把酒壶塞进了裴直怀中道:“你原来是怕了才这般的,怂货!看错了你了!”
裴直一愣,只觉得女人心思太难琢磨,于是赶紧赔礼道歉,但裴直这张笨嘴岂能回环的过来,越解释越是惹得阿史那白马不开心,两人吵吵嚷嚷到了天亮。
“甚么鸟人在爷爷耳边叽叽喳喳的,聒噪!”末了,朝阳升起时,马车中传来一阵粗犷低沉的声音。
这句话说完,又听得一句:“他娘的!这南洋贼人下手好是狠毒,下次叫我遇见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裴直跟阿史那白马正吵得幸福,却听得马车中传来火拔仇的声音,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抢过去探望,却叫火拔仇愣了半天。
“怎么是你们!”火拔仇半天没反应过来。
几日以来都是迷迷糊糊的,火拔仇那点零星意识里好像是白探微差人了救了自己,心里把所有能想到的人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战场上的裴直。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火拔仇朝外挪了几步,而后眯着眼睛望向外边,此时天光乍亮,远处是连绵起伏的沙丘,一望无垠。
“这又是哪里?”火拔仇问个不停。
裴直与阿史那白马相互看了一眼,短短几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都不知道怎么跟火拔仇描述,只好先将火拔仇架出来,靠着城垣坐着,又喂了写食物跟水,而后裴直才慢慢地将这几天发生的变故悉数告诉了火拔仇。
“什么!”火拔仇听闻娄师德西征大军惨败,怒喝一声,而后只觉浑身疼痛。
“师傅不要动了真气。”阿史那白马道。
“噫!”火拔仇双手捏成锤子叹息道,“都怪我啊!先生都查出来这是一个局了,怪我没把情报给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