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火拔仇又对女丑还有袁宽之道,“你们俩照顾好公子,火拔仇去去就来。”
“那是自然,火拔仇叔叔放心好啦!”袁宽之笑道。
“火拔兄,一路顺风。”白探微轻声道。
火拔仇粗犷一笑,并未作答,而后豪迈地跃身上马,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送走火拔仇,白探微转身吩咐袁宽之招待好罗婆寻勒等人,而后独自一人回到房内跏趺静坐,安静地案件的思路捋清楚。
从推理钩距的角度来看,这些分析的前因后果没有丝毫纰漏之处,但却有奇异之处。
这也是令白探微感到不安的事情,白探微原以为自己已经脱离出乌有先生的数了,但他此时感觉自己仍旧在乌有先生的掌控之中。
这种不安的预感正恰来自于从马匪身上搜出的那封信,在让罗婆寻勒还有舆图师搜寻马匪身上物什的时候,白探微只是简单地进行排查,以印证自己的想法。
没想好与自己所想的不谋而合,这种感觉就是,总好像有人知道自己会这么做,然后提前安排好的一样,换句话说,就是乌有先生已经预料到自己会到这里,然后遇见马匪会搜寻马匪所带的物什。
如果按照这种想法去看,那封从马匪身上找出的信应当也不是真的。
白探微屏住呼吸,当即做了一系列假设。
如果上述的可能成立,乌有先生此行的目的就是借由白探微之手给娄师德传递一个假消息,而这个消息唯一能造假之处就是瓜州叶经略使。
信中说的是将舆图师送到瓜州叶经略使处,这个指向很明显,让舆图师帮助叶步山作战,言外之意就是叶步山与乌有先生已经形成了合作联盟,这个联盟绝对不会去帮助忠心于武后的娄师德,那只有是去奇袭娄师德,导致武周西征大军战败,如此一来,武后损失宰辅还有军队是小,失去天下人心是大。
在冬季冒险发动对吐蕃的战争,而且最终兵败,这会让武后多年营造的崇佛女皇的形象一落千丈。
而现在白探微对此作出了假设,便是这封信上所传递的消息是假的,那么事实情况可能与上述情况有一些出入。
如果这封信是假的,那就是说瓜州叶步山事实上没有与乌有先生联手,而是正常地出兵帮助娄师德攻打吐蕃。
此时,乌有先生设计让白探微截获了这封造假的书信,并借由白探微之手将假消息传递给娄师德,最后的结果也很明显。
会有三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娄师德停止西征,并将此事禀报武后。
第二种情况,娄师德率领军队,抛开吐蕃,直接与叶步山开战。
第三种情况,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并派人禀告武后。
而无论哪种情况下,瓜州叶步山必定会被雷厉风行的武后征讨,如此就造成了武周朝内部矛盾,此时乌有先生再趁机夺取洛阳城。而最后不论乌有先生是失败还是成功,替罪羊都将是传递假消息的白探微,换句话说,乌有先生仅凭一封假造的书信将白探微变成了波斯胡寺案的主谋。
不论是进还是退,乌有先生始终占据着主动权,这让白探微感到很是被动。
白探微暂停了思路,如果按上述思路走,其结果皆在情理之中,这条推理简而言之,就是乌有先生借由自己传递一个假消息,最后的结果是让武后与节度使叶步山之间起内乱,这很符合乌有先生一贯“借刀杀人”的风格。
但仔细一想,这封信造假的概率又并不大,白探微将思路重新接上。
因为其中有两环不到位,第一环就是叶步山,白探微接触过叶步山,镜师凭借言语气息便可知对方心性,根据白探微的判断,瓜州叶步山是一个极致中立派,并且老将军一直营造如此的想象,恨不得人尽皆知,从他修筑西北长城就能看出来,就是说,乌有先生想打破叶步山中立派的人设,其实是很难的。
第二环就是武后,武后可能是乌有先生的一枚棋子,但绝不是如此简单就能挪动的棋子,武后手段之高明,天下无双,她岂会因为一封来历不明的书信就贸然转而进攻兵甲充足的封疆大吏叶步山?其结果最可能的就是,武后加派不良人进行监控,仍旧按兵不动。
因为这两环不到位,所以这种妄图用假消息来制造内乱的做法显得非常的幼稚,高明的乌有先生也不至于幼稚到这种地步,从这点上进行反推,这封信造假的可能性又很低。
白探微闭上双眼,大半又确认了这封信并非造假,而是真的。而如果是真的,一方面证明西北长城叶步山已经被乌有先生策反。另一方面,也就是暂时间接承认了今夜的遭遇只是一个巧合。
但白探微的眉头并未因此而舒展开来,瓜州叶步山被策反是在推理逻辑范畴之内的,毕竟是封疆大吏,如有人要所有举谋,联络兵甲大家叶步山也是情理之中的。
但至于“巧合”这件事,从逻辑上是对的,感觉上却是不对的,镜师的直觉是镜师行事的利器之一。
此时逻辑与直觉陷入了矛盾纠结之境。
白探微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根本想不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不论这封信上所述的是否真假,派人去提醒娄公注意防范都是非常有必要的。
另外一个困扰着白探微的就是军衣的气味,袁宽之曾转达过裴直的话,说那批御寒衣物不知是谁人遣送的,当时娄公西征大计迟迟未定,主要原因就是御寒衣物不够,但奇怪的是,在关键时刻,洛水上来了一批商船,留下几船军衣纸甲,也不知道是谁家船只。
按照裴直的解释就是,应当是某个江湖豪侠捐赠的,因为娄公在江湖上颇有声望。
这件事情白探微忘记追问裴直了,因为娄公西征是秘事,怎么会有人知道,更重要的是捐赠者不仅知道娄师德要西征,还知道他的军队缺少衣物,这点上来说就蹊跷了。
最关键的是,衣服上的那种味道,白探微曾经闻过,味道非常的熟悉。
“在哪里呢?”白探微皱起眉头,轻轻用手扣着案头,那一点点欲暗欲明的思路隐约飘忽。
忽而,如流水贯通,白探微坐直了身体,他想起来了。而与此同时,有人叩门,门未开,白探微便知是秋溪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