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醒了!”正在此时,门外聊得正酣的裴直忽然道。
白探微思绪忽而中断。
“你如何知道?”袁宽之问道。
白探微心想,当是自己的叹息被裴直听到了。
“裴某凭借第六感,先生与我是最好的兄弟,他一旦醒过来,裴某就能感知到。”裴直大声道。
此时跏趺静坐的白探微几近无语。
十日后,洛阳入初冬,今年冬季来得早,朔风之中已有了小雪。
千里之外的瓜州城。
朔风萧萧,百里烟尘,天空将雪未雪。
此是大周西出第一州,再往西便入安西四镇的辖区了,此时因为边境归属问题尚有争议,这就给了西北马匪一个相对稳定的生长环境,与富庶的中原地区不同,长安洛阳的宵禁是出于统治的无奈,而瓜州城的宵禁则是出自于瓜州百姓的自觉。
叶步山统辖的瓜州区域,因为其铁腕,而显得相对平静,而瓜州城外四际茫茫的大漠中,遍布着野狼一般的马匪,尤其是近几年,盗贼几近肆虐,有时甚至连来往的出家人都不放过。
而驻扎于瓜州的节度使叶步山由太宗皇帝亲赐旌节册立的,兼任经略使,虽无西北王之名,其实有西北王之实,不过叶步山为人谨慎,从来不招摇,中原出兵西向时,也一定会出兵相助,为人豪爽大方,所以三朝以来,相安无事。
而武后所以忌惮这个西北王,其实渊源也相当值得回溯,贞观一朝,太宗皇帝李世民采取主动出击,外线作战的方针,尤其以骑兵最甚,而叶步山当年就是以西北铁骑力挫突厥等陈兵大唐西北境的游牧势力,因其父子功勋显赫,所以册封叶步山在此镇守。
但能征善战的太宗去世之后,这种主动出击的局面慢慢发生改变,高宗虽力贯太宗的策略,但无奈海内形势一日三变,加之高宗身体原因,边防部署是越来越粗疏,以至于后来只能委任于边防节度使。
尤其是安西四镇失陷之后,身在瓜州的叶步山更被坊间称作是西北长城,愈加地被朝廷倚重。
在所有人都对这个看似沉迷于优伶歌舞的老节度使祝贺的时候,叶步山却早有了自己的忧虑。
有些表现看起来越是好,其实个中所含的内忧就更大。
就如从浮云台上看远处的风沙一样,风沙背后到底有什么,谁都不知道。
高大清瘦的叶步山凭栏而望,浮云台往西的一片茫茫沙漠,那曾是他与父亲浴血拼杀的地方,而今的叶步山身体已经老迈,虽有老当益壮之志,但已经没了策马疾驰的力量了。
忽而,一只利箭破空而出,这支利箭所来的方向不知何处,力道不大不小,双手背立的叶步山眼轮一抬,既而伸出两指,将利箭夹住,但叶步山到底是老了,双指的力量已经大不如前,箭身从双指间不住滑动,正将要刺中老将军的眼睛时忽而停了下来。
风沙之中,一道细细的透明丝线约摸可见,绑在利箭之后,而利箭的距离正恰到叶步山的眼前。
“好精准的数啊!”叶步山轻叹一声,放下双指中的箭羽。
此时在叶步山的身后,一位高冠公子镇定微笑。
“乌有先生的数,能精确到毫厘之间,天下再无以此匠心治国之人了。”高冠公子道,“叶将军意下如何?”
叶步山深吸一口气,而后转身,这位老将军的身材异常高大,虽然年老了,仍旧比身前的公子高处半个头来。
叶步山猛虎一样的眼神盯着高冠公子的眼睛。
氛围微微变化。
“叶某是个粗人,不知公子所谓的意是什么?”叶步山道。
正在这时,浮云台下传来阵阵脚步声,而后一个背负玄色短弓的男子登山浮云台。
男子与高冠公子相视一眼。
“段秋,你确站在百步之外?”叶步山用脚踩了踩地上的箭羽,结果箭头被叶步山一脚踩扁,原来这只箭的肩头是用蜡假做的。
段秋躬身拜道:“不错,一步不差,如其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