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直的话还没说完,便觉得腰间被什么一捅,那段秋朝裴直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轻易将本家事情说将出去。
“哦,我等乃大唐戍卫,这位是银山烽守卫,在下是叶经略使门下判官,前来营救秋溪大师,不曾想被群盗所困,多谢先生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愿请先生往寒舍一叙,暂解段某愧意,不知先生意下如何?”段秋心思缜密,眼前这少年不知什么来历,不能胡言乱语,武后一朝,特务众多,不良人经常装扮成各国使臣,悄悄潜入各地替武后视察,如果漏了什么把柄,恐怕日后就说不清了,于是赶紧打断裴直的话。
但这红发少年一听裴直说有冤,心中好奇,问道:“大人有什么冤?”
“唐律治下,能有什么冤,我这兄弟吃酒赌博被人讹了钱去,这也能叫冤吗?”段秋道。
裴直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改口道:“对对对,就是此事,在下……在下心中因此愤愤难平啊!”
红发少年与秋溪僧人还有火拔仇都哈哈一笑。
“恰巧吾等同路,皆是去唐国的,今日如此遇见也是缘分,不如同行如何?”末了,红发少年建议道。
“那再好不过了,往东行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到银山碛口,两位高人今夜就暂且在烽堠委屈了,到了明天,在下再护送二位去长安。”裴直心知此次舍命救出秋溪圣僧必然是大功一件,加之有段秋帮忙说话,届时一同入长安当不是问题了,心中之激动,溢于言表。
末了,几人步月同行,一路也不无聊。
“说来也巧了,今夜竟然同时遇见于阗国与龟兹国的高人,我们中原道家有一句话叫‘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说的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段秋笑道,“若不是遭遇了响马,吾等怎会相遇?”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皆陪笑,只是少年沉默,不愿搭腔,段秋是官场老手,似乎看出什么来了,于是问道:“先生似乎有什么烦恼?”
裴直一看段秋这察言观色的功夫,立马也搭腔道:“对,先生有何心思但说,我等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说到此处,少年脸上终于是浮出了一丝微笑了来,而后转眼朝僧人道:“圣僧,小子有一句话想问。”
秋溪僧人眉头一漾,微微低头道:“先生是想问,为什么那些响马要刺杀贫僧对吧。”
少年笑容更甚,其余人一听,心头也是疑惑,这响马在唐蕃古道上只抢两种东西,一种是财宝,而另一种则是美人,他们为何无缘无故盯上一个僧人呢?
沉默。
“先生猜猜贫僧年岁几何?”僧人不紧不慢道。
红发少年眉头一皱,礼貌地打量着眼前的僧人,面容白皙,不见丝纹。
“圣僧当与小子差不多,二十三四?”红发少年心知自己猜得不对,僧人既然这么问了,就肯定不是一眼能看出来的。
“裴某看,十八也不为过啊!”裴直道。
这时火拔仇却道:“我听说于阗国僧人有秘法,能驻颜,高僧是不是驻颜了?”
“不错,贫僧确是驻颜了,今年百又零三。”僧人话语平静。
“什么!”裴直大吃一惊,“一百零三岁!”
火拔仇也好是一惊,红发少年虽沉稳,但眉头还是高高隆起,这种事情简直是难以置信,若不是眼前的僧人是于阗高僧秋溪大师,这话说出去恐怕连三岁小孩都不信。
红发少年摇摇头道:“小子不信,小子不信。”
僧人咯咯一笑:“说实话,此事贫僧自己都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年岁轮长,反反复复,但似乎把贫僧给忘了,于阗国虽然亦有修驻颜术的僧人,但皆不如贫僧这般。”
而后僧人又道:“世事多冥冥,根本无假真,若视云低高,白云即吾身。”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僧人这话什么意思,但既然是听不懂的话,肯定大半有道理,于是又纷纷以笑容回应。
听到此处,段秋心中一定,心想怪不得天后要召于阗国僧人往神都洛阳,这天下圣僧何其之多,但能驻颜的只有秋溪大师,恐怕天后召他入京不单单是为了翻译《华严经》,更多的是讨教驻颜术,如此一来,裴直回到长安的可能性就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