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马右瓜)”本作“?”,都读“瓜”或“娲”。南北朝时,宋明帝因“?”与“祸”二字音形相近,不大吉利,所以用“马”旁作“瓜”代之,遂成(左马右瓜)。拳毛(左马右瓜)的毛色特点,据记载,是黄马黑嘴头,全身为拳毛,即旋毛。据《清波杂志》记载,有马名“碧云(左马右瓜)”,即为旋毛。马有旋毛,本来是被认为贱丑的,但若是矫健善走的良马,则贵不嫌丑,丑也就不是缺点了。拳毛做马名,当是取贵而不掩旋毛之丑的意思。李世民在赞诗中说拳毛(左马右瓜)(左马右瓜)天马行空,可见其独特之处。
六骏碑刻拳毛(左马右瓜)健步徐行,展现了李世民驾驭战场、胸有成竹的大家气度。
昭陵,在唐代被视为“神灵”之地,昭陵六骏也因李世民的推崇而被其后人视为“神物”。在后来,就有传说六骏为“神物”的。唐天宝十四年(755),安禄山发动叛乱,出动15万大军向长安扑来。唐军在潼关一线奋力阻截,六骏便参加了战斗。据《安禄山事迹》记载:“潼关之战,我军既败,贼将崔乾祐领白旗军驰突,又见黄旗军数百对,与乾祐斗。后昭陵奏:是日,灵宫前石人马汗流。”两个月后,著名诗人杜甫便在《次行昭陵》诗中写道:“玉衣晨自举,石马汗常趋”;李商隐在《复京》诗中也写道:“天教李令心如日,可要昭陵石马来”,大诗人们,都把这个六骏参战的故事,写进了自己的诗作之中加以歌颂。
但是,六骏浮雕,毕竟出于劳动人民之手。它作为我国雕刻艺术的辉煌篇章,已经和正在影响着世界艺术史。鲁迅先生在20世纪之初曾于西安讲学见过历代帝王陵石雕,见到神骏面貌,他深情赞道:“汉人墓前石兽多半是羊、虎、天禄、辟邪,而长安的昭陵上,却刻着带箭的骏马,其手法简直是前无古人。”
其实,并不是鲁迅一人对昭陵六骏做过赞评。自唐以始,多少文人墨客盛赞过六骏,已无法统计——
唐代诗人杜甫在诗中赞曰:“昔日太宗拳毛(左马右瓜),近时郭家狮子花”;宋代张耒写了《昭陵六骏》诗“天将铲隋乱,帝遣六龙来”,米芾写了“此书虽向昭陵朽,刻石犹能易万金”;明代,倪敬写了《唐马图》诗:“房精坠地云气黑,龙媒贡自那耆国。英风飒爽生天闲,白玉鸣珂紫金勒……”,刘永的《谒昭陵》,付振商的《重过昭陵》,龙膺的《发咸阳次醴泉怀古》,还有王云凤的《题六骏》:“秦王铁骑取天下,六骏功高画亦优”;清时杨筠的《昭陵》:“草新龙碣老,苔古骏图肥”,张鹏翮的《九嵕山》:“烟笼六骏鸾歌歇,云锁九嵕树影重”,宋伯鲁的《与祭昭陵》:“簇簇旌旄曙色中。神骏祗今余断石”……无一不是名篇佳章。
在咏赞和感叹昭陵六骏的同时,保护昭陵六骏的人,更让人敬仰。
北宋的游师雄,就是一位因保护昭陵六骏而留下大名的人。
游师雄,字景叔,北宋京兆武功人。曾学书艺于张载,进士及第,官至德顺(今宁夏隆德)军判官、军器监丞。宋哲宗元祐年间,因战功升迁陕西转运判官。他不但有武功,而且通晓文史,很重视对文物古迹的保护。在任陕西转运判官期间,曾对关中一带的一些文物进行了维修保护,为延续人类文明史做了巨大贡献。
元祐四年(1089),游师雄主持重修唐太宗庙时,重刻《昭陵六骏碑》,1094年,又立了《昭陵图碑》。
《昭陵六骏碑》全文如下:
师雄旧见唐太宗六马画像,世传以为阎立本之笔,十八学士为之赞。晚始得唐陵园记,云太宗葬文德皇后于昭陵,御制刻石文并六马像赞,皆立于陵后,敕欧阳询书。高宗总章二年(669)诏殷仲容别题马赞于石座,即知赞文乃太宗自制,非天策学士所为明矣。欧阳询书今不复见,惟仲容之字仍存,如写白蹄乌赞,云平薛仁果时乘,由此益知唐史误以果为杲耳。距陵北五里,自山下往返四十里,岩径峭险,欲登者难之,因谕邑官仿其石像带箭之状,并丘行恭真塑于邑西门外,太宗庙廷高卑丰约洪纤寸尺毫毛不差,以便往来观览者,又别为绘图刻石于庑下,以广其传焉。元祐四年端午日,武功游师雄景叔题,京兆府醴泉县尉刁玠书,主簿蔡安时篆额,知县事吕由圣立石。
游师雄修李世民庙、修葺昭陵六骏,立石纪念,显现出一代名士的文化良知,也照耀着后来者艰难的文物保护之路。
明崇祯五年(1632),醴泉知县范文光也整修了昭陵祭址,重修了唐太宗庙。清陕西巡抚毕沅,在自己任期,题写了昭陵碑石30多通,并于乾隆四十九年(1784)建立《防护昭陵碑》。这些有识之士,都为保护昭陵六骏做出了可贵的贡献。他们的行为,应当受到后人的敬仰,也应当使后来的那些盗掘祖宗陵寝的窃贼汗颜。
1914年,窃国大盗袁世凯的儿子袁克文和外任陕西的督军陆建章,与古玩商、美国文物走私商勾结盗取六骏的时候,他们没有汗颜,他们有的只是对珍贵文物的贪婪占有之心。飒露紫和拳毛(左马右瓜)被偷运到了大洋彼岸的美国,今天形容凄惨地立于美国费城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4),而另四骏虽未被盗走但已遭毁割留下斑驳伤痕的神骏石雕,也可怜地残存于陕西西安碑林博物馆。
现在,已饱历厄运的六骏,身上原刻射中的箭,已模糊不清了,原刻中唐太宗李世民所题的马赞以及马的名称也都看不到了,唯值得庆幸的是,北宋游师雄立的《昭陵六骏碑》,缩小了马的形状,记录了六骏雕刻细部,而且记录着六骏的名称、毛色特点、参战名称和李世民六马赞的全文。这块图碑无疑是一件极为珍贵的艺术资料,也是极为珍贵的文物见证。
笔者于1997年夏秋之际徘徊于昭陵博物馆、徘徊于那形似九匹骏马的九嵕山前的时候,感到了我们民族历史的厚重和文化的源远,也感到了当代尤其20世纪80年代以后,盗墓蜂起,再掀**而久治不力的严峻。还有,在其他残存四骏所“居”的西安碑林博物馆,那玻璃保护罩内柔美灯光下的瑰宝良驹的形象,那虽然残缺但依然闪烁着艺术光芒的绝伦之作,将笔者带进不仅仅是隋唐史的残酷战场,还有当代著名诗人张晓梅的那首解民族之气的诗作《昭陵六骏》之中——
那中箭的飒露紫,
断蹄的拳毛(左马右瓜),
痛苦的呻吟,
伤口淌着酸楚,
染红了费城的《圣经》。
长安的骏马
要追回失落的二骏。
这不是君子一言,
乃是暮鼓后的晨钟。
我们此刻所有的,只能是对美国文物走私商和民族败类的深深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