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多付点钱的话……”
瑞秋表示只要知秀开个价就可以。即使知秀开了一个当地货币外加通用货币高得荒唐的价格,但瑞秋还是点头同意了。看样子,她没有认出知秀。她真的不记得了?知秀既惊讶又有点生气。
“那家伙是谁啊?”
“身份不明。她对自己的身世只字不提,整天只把自己关在山里某处做什么实验。偶尔有需要时才会下山,用有药效的香草跟我们换东西,有时还会用味道很奇怪的饮料做交换。她说那饮料有分解粉尘的功效,所以大家就收下了。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
知秀在那个村庄停留了两个多月。离开巨蛋城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地方住了这么久。比起之前住过的地方,知秀很满意这里,但更重要的是,她对瑞秋产生了好奇心。
没过多久,瑞秋又来修理了另一只手臂,但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她的消息了。
降尘风暴过境之后,共同体一半以上的人不幸罹难,幸存下来的人们之间出现意见分歧,有人提出应该去巨蛋城,请求那些人收留他们,但也有人说应该躲进地下避难所,还有人坚持说与其那样,还不如死在外面……至今为止,知秀目睹过无数次同样的情景,所以她很清楚这个共同体将会迎来怎样的结局。也许接下来会有几个人死去;几个人跑去巨蛋城,然后被拒之门外;几个人会支付一大笔钱躲进避难所;觉得遭受背叛的人们会互相检举、互相残害。与其他地方一样,这里也会迎来一个意料之中的结局。无论这些共同体最初喊出多么洪亮、美好的口号,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当知秀打算离开这里时,突然想起隐于山中做实验的瑞秋。
知秀驾驶飞天车来到一片早已失去生命的森林,刚走进入口,便闻到一股臭乎乎的味道。降尘灾难暴发以前,络绎不绝的登山客走出了条条山路,眼下却连一只虫子也看不到,四下只有死一般的寂静。瑞秋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呢?
知秀沿着山路朝山顶走了很久,眼前突然出现绝妙的景观:一间菱形屋顶的大型玻璃温室出现在眼前,热带植物依附在玻璃墙上,藤蔓缠绕在高大的树木之间。温室和旁边的研究所似乎都断了电,大部分设施因无人管理而一片狼藉。
知秀在门口喊了几声瑞秋,但没有任何动静。知秀本想砸碎玻璃,但用力推了一下门时,门竟然一下子开了。温室由三重玻璃构成,最外面种有普通的植物,越往隔离层里面越是奇形怪状的植物。知秀之前也见过这种结构,在索拉里塔的原子园林。
瑞秋一直没有放弃自己的研究吗?从圣地亚哥到这里?
就在这时,知秀口袋里的粉尘浓度测量器接连发出警告音,惊慌失措的知秀急忙绑紧带有过滤器的防护面罩。瑞秋究竟在这里搞什么研究,怎么粉尘会……
温室的最里面充斥着不祥的红雾,在那里不要说植物了,任何生物都无法存活,但知秀在那里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人。
看到眼前的瑞秋,知秀一下子愣住了。
“她这是……死了吗?”
觉得很荒唐的知秀望着倚靠在玻璃墙边的瑞秋,她闭着眼睛,胸口的切割线处可以看到体内的机器零件。她手里握着电源按钮,看样子是自己按下按钮的。
*
“为什么弄醒我?”
瑞秋一脸不悦。知秀看到她的表情,稍稍感叹了一下。最后一次见面时,她的有机体还是百分之三十,但这次分析的结果显示有机体已经缩减到百分之二十以下,血液也全部替换成了索拉里塔的纳米溶液。如今不把瑞秋看成人类也无妨了,即便如此,她还是可以明确地表达感情。虽不知这是出自谁人之手,但她的面部肌肉非常生动,很好地与机器脑相连。尖端生化领域的研究已经取得惊人的发展,不过由于知秀只负责修理机器的四肢,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观察别人的机器脑。
知秀帮瑞秋开了两次电源,但她在没有彻底醒过来的状态下又试图自杀,知秀干脆找来绳子绑住了她的胳膊。
“问我为什么弄醒你?因为我很好奇啊。瑞秋,你布置了这么漂亮的温室,为什么寻死呢?”
“我没有自杀。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谁都能看出你是想自杀的赛博格。不过话说回来,你不记得我吗?真的不记得了?”
瑞秋沉默许久。知秀双手抱胸,俯视着她,心想,看你怎么回答。瑞秋用很微妙的眼神仰视知秀,说:
“我不是自杀,只是想睡觉,然后几年后再醒过来。”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瑞秋没有回答。知秀很苦恼要怎么才能让这个固执的赛博格开口,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任何方法。
“瑞秋,我看了一下这里,太惊人了。我在索拉里塔见过你,现在终于搞清楚你在研究什么了。这些植物即使暴露在粉尘中也不会死,而且这片森林里还有很多活着的植物。”
“我只是救下我的植物而已。”
瑞秋平静地说。
“索拉里塔研究所的干部们为了毁灭证据,要杀了我,还要烧毁我的植物。我不能让他们这么做。”
“那这次的降尘灾难真的是索拉里塔研究所制造的?你应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吧?”
“他们做了缩小自我复制纳米机器人的粒子的实验,认为这样一来就可以在分子单位上控制一切,并且重新组合。当时明明有人警告过他们,却没有人理睬。”
瑞秋淡淡地说道。
“但极度缩小的粒子脱离了控制,之后发生了复制错误,那些逃跑的员工也没有遵守规定封闭实验室,最后让粒子都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