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丈夫来说,她比以前更加可爱,她给他做开心果奶油浓汤,还在晚餐后为他跳华尔兹。他因此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人,爱玛也无忧无虑地生活着,直到一天傍晚,他猛不丁地问道:
“给你上钢琴课的,是不是朗佩勒小姐?”
“是的。”
“好吧,我今天下午看见她了,”夏尔说,“就在列雅尔太太家。我跟她说起了你,她不认识你。”
这犹如一记晴天霹雳。然而她从容地回答道:
“啊!想必,她忘了我的名字吧。”
“可能在鲁昂,”医生说,“有好几位教钢琴的朗佩勒小姐吧。”
“有可能!”
接着,她又立即说道:
“可是我有她的收据,噢!给你看看。”
说完她走向写字台,翻遍了所有抽屉,纸也被翻得乱七八糟,最后都闹起了脾气。夏尔只好极力劝她,为了这几张不值一提的收据,不用费这么大的力气。
“哦!我会找到的。”她说。
果不其然,随后的那个星期五,夏尔在放衣物的小黑屋里换鞋,正把脚伸进一只靴子里,感觉皮子和短筒袜之间有一张纸,他拿起来读道:
兹收到三个月的课酬及各项费用,共计六十五法郎。
音乐教师 费丽茜·朗佩勒
“见鬼了,怎么跑到我的靴子里来了?”
“可能是从放发票的旧纸盒里掉出来的,”她回答说,“它不就在搁板边上吗?”
从此刻起,她的生活便由谎言汇集而成,她将恋情裹在里面,仿佛裹进面纱之中,只为将其掩藏。
这成了一种需要,一种嗜好,一种乐趣,以至于如果她说昨天她走的是一条路的右边,那就得相信其实她走的是左边。
一天早晨,她照例穿得十分单薄,刚出门,突然间下起了雪。夏尔在窗前看天气的时候,发现布尼西安先生在图瓦什先生的轻便马车上,正要去往鲁昂。于是他下楼将一条厚披肩交给这位神父,托付他到了“红十字”就捎给夫人。布尼西安在客栈里询问那位雍镇医生的妻子在哪里。老板娘回答说她不常来店里。当天傍晚,神父发现包法利夫人也在“燕子”上,便向她讲述了自己当时的窘态,不过似乎他并没有在意。因为他开始颂扬一位讲道者如何在大教堂里创造奇迹,弄得所有的太太都跑过去听。
尽管他没有追问,可日后其他人未必能保守秘密。因此她断定每次在“红十字”下车还是有好处的,以便镇上的人在楼梯上看到她,也不会起疑心了。
然而一天,勒赫先生碰见她正挽着莱昂的胳膊从“布洛涅酒店”出来,她害怕了,心想他要走漏风声了。他没那么愚蠢。
可是三天后,他进了她的卧室,关上门,说道:
“我急着用钱。”
她声称付不出钱。勒赫唉声叹气,提及过去他送给她的种种人情。
事实上,夏尔签署的两张票据,到现在爱玛仅支付了一张。至于第二张,商人在她的恳求之下,同意用另外两张替换,甚至还展期成长期票据。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尚未结算的各类用品的清单,即窗帘、地毯、扶手椅上的织物、好几条长裙以及各种各样的化妆品,价值共计大约两千法郎。
她低了下头。他接着说:
“不过,虽然没有现金,但您有‘产业’啊。”
他指的是坐落在奥马尔附近巴纳镇的一栋破房子,带不来什么利润。它以前附属于一座小农场,后来农场被包法利老先生卖掉了,勒赫全都打听清楚了,连占地面积和邻居的名字也了如指掌。
“我要是您啊,”他说着,“就还清了债务,没准还能剩余些钱呢。”
她推托说买主难寻,他说有希望;可她又问,怎么做才能由她来变卖呢?
“您不是有委托书吗?”他回答道。
听到“委托书”这三个字,犹如掠过一股清新的空气。
“把账单给我吧。”爱玛说。
“哦!这就大可不必了!”勒赫说。
第二个星期他又来了,吹嘘说经过一番周折,终于发现一个叫朗格洛瓦的,此人觊觎这处房产已经有些日子了,不过还不知道他的出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