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要走了?”她说,“要离开你留恋的东西,你现在的生活?唉!我懂……可是,我,我在这个世界上一无所有!你就是我的全部。我也将会是你的一切,我将是你的家,你的故乡。我会照料你,会爱你。”
“你好可爱!”他说着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真的吗?”她嫣然一笑,说,“你爱我?那你发誓!”
“我爱不爱你!我爱不爱你!我深深地爱慕着你,我的宝贝!”
一轮绯红的圆月,自草场尽头的地面上升起,在杨树的枝杈间快速攀升,不时地被树枝遮挡,犹如掠过一个有破洞的黑色窗帘。随后它又显现出来,皎洁地照亮了寂寥的星空;接着,它慢了下来,一个大大的光斑投在河面上,化成无数波光粼粼的繁星。这道银光有如一条满身亮片的蛇,向河底蜿蜒而去,又像一盏奇形怪状的枝形灯台,一滴滴熔化的钻石绵绵不断地向下滴淌。温柔的夜幕在他们的四周展开,枝叶之间黑魆魆一片。爱玛半闭着双眼,大口地呼吸着吹来的清风。二人没有说话,深深陷入各自的幻想之中。昔日的柔情再次涌上他们心头,丰沛、宁静,如同那条流淌的小河,带着山梅花的芬芳,如此绵长,在他们的记忆中投下了一个个影子,比那些沿着河岸在草地上一动不动的柳树的影子还要更加巨大、更加忧郁。时常会有刺猬或黄鼠狼这样的夜间动物出来捕食,搅动树叶,偶尔还能听见一只熟透的桃子兀自坠地。
“啊!美好的夜晚!”罗多尔夫说。
“以后我们会有很多个这样的夜晚!”爱玛说。
说完,她像在自言自语:
“是啊,旅途会很愉快……可是我心里为什么有些失落?是因为担心未知的事情吗……离开所习惯的一切的作用吗……或者是别的……?不,是因为幸福过度!我太脆弱,是不是?原谅我!”
“还有时间!”他大声说道,“考虑考虑,也许你会后悔的。”
“绝对不会!”她情绪激昂地说。
说完,又靠近他:
“我能遭遇什么不幸呢?我和你一起所经之处,既没有沙漠,也没有悬崖和海洋。我们生活在一起,就像拥抱在一起,每一天都会更加紧密、更加完整!我们不会被任何东西所打扰,不会有忧虑,不会有任何的阻碍!只有你我二人,只属于我们自己,永远……说话啊,回答我嘛。”
他每隔一会儿回应一声:“是……是的!……”
她用手抚摩着他的头发,偌大的泪珠流淌下来。她用稚嫩的声音反复说着:
“罗多尔夫!罗多尔夫!……啊!罗多尔夫,亲爱的小罗多尔夫!”
午夜的钟声敲响了。
“午夜了!”她说,“好了,到明天了!还有一天!”
他起身要离开。他的这个动作仿佛成了二人私奔的一记信号,爱玛瞬间高兴起来:
“拿到护照了吗?”
“是的。”
“没忘什么吧?”
“没有。”
“你肯定?”
“当然了。”
“你在‘普罗旺斯’酒店等我,是吗?……中午十二点?”
他点了点头。
“那明天见!”爱玛最后一次亲吻他。
她目送他远去。
他头也没有回。她追过去,从河边的灌木丛探出身子。
“明天见!”她大叫道。
他到了河对岸,在草地上快速走着。
几分钟后,罗多尔夫停下了脚步,他看到她一身白衣像幽灵一样渐渐消失在黑暗中,感到心跳得厉害,马上靠到一棵树上以免跌倒。
“我真是个傻瓜!”他狠狠咒骂了一句,“不过,她确实是个漂亮的情妇!”
顿时,爱玛的美貌以及这段爱情所有的欢愉,重现在他的眼前。一开始他心软了,后来他又厌恶起她来。
“因为最后,”他挥舞手臂叫道,“我不可能移居国外,更别说还要养一个孩子。”
他想着这些事情,好让自己更加坚定。
“再说,种种麻烦,种种开销……啊!不行,不行,一千个不行!那样做蠢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