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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2页)

凌晨三点钟,沙龙舞(69)开始。爱玛不会跳这种变换花样的华尔兹舞步。所有人都在跳华尔兹,连德安德维利埃小姐本人和侯爵夫人也不例外。剩下来的都是准备留宿的客人,有十一二位。

其间,一位跳华尔兹的男舞客,大家都亲切地称他为“子爵”,背心衣口敞得很大,紧紧贴裹在胸前,突出了胸脯的轮廓。他过来第二次邀请包法利夫人,向她保证自己会带着她跳,她肯定可以跳得很好。

刚开始他们的舞步舒缓,随后越来越快。他们旋转起来:四周的一切都在围绕他们旋转,灯、家具、墙裙和木地板,仿佛围绕轴心旋转的一个圆盘。经过门边的时候,爱玛的裙边,从下面削(70)到他的裤管上;四条腿相互交错在一起;他低头望着她,她抬起头看着他;她感到一阵眩晕,停了下来。随即他们又跳了起来,舞步更加急促了,子爵引着她,同她一起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气喘吁吁,险些跌倒,有一瞬间,她将头倚在了他的胸口上。随后,两人依然一边跳一边旋转,但是渐渐慢了下来,他将她送回到原来的座位。她仰着往墙上一靠,用手捂上眼睛。

她睁开眼睛时,看到在客厅中央,一位夫人坐在一张圆凳上,三名男舞客跪在她面前。她挑了子爵,小提琴又开始演奏。

大家看着他们。他们跳过去又跳回来,她上身纹丝不动,压低下巴,而他则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弓着身子,手臂弯成圆形,嘴巴前伸。这个女人,舞技真是了得!别人都累了,他们还继续跳了很久。

大家又闲聊了片刻,道过晚安,或者不如说是早安,留宿的客人们这才回房休息。

夏尔扶着楼梯扶手,“双腿瘫软”。他在牌桌前一连站了五个小时,看人玩惠斯特(71),看得一头雾水。当他脱掉靴子的时候,酣畅地长舒一口气。

爱玛披上一条披肩,打开窗户,把胳膊支在上面。

夜色黑茫茫的一片,落下来几滴雨点。她深吸一口湿润的空气,风吹得她眼皮发凉。舞会上的乐曲仍在耳边嗡嗡作响,她尽力保持着清醒,以便让这种奢华生活的幻景停留得更长久一些,因为再过一会儿,她就要跟它告别了。

天色有些蒙蒙亮了。她望着城堡里的那些窗户望了好久,力图猜想昨晚她看到的人都待在哪个房间。她多么希望能够了解他们的生活,融入进去,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可是她冷得打起了哆嗦。她脱掉衣服,钻进被窝里蜷缩成一团,挨着已经熟睡的夏尔。

早餐时来的人不少。用餐时间只有十分钟,也没有提供任何酒水,这让医生有些惊讶。饭后德安德维利埃小姐收集了一些面包屑,放进她的小柳筐里,准备带给水池边的天鹅吃。大家散步来到温室花房,里面种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植物,长满毛刺,在吊起来的花盆底下层层叠叠地垒成金字塔状。花盆好似堆满了蛇的蛇窝,交错的绿色藤蔓从四周边沿垂下来。温室尽头的柑橘园茂密有如棚盖,一直通向城堡的附属建筑。侯爵带年轻的医生太太去看马厩,消磨消磨时间。筐形的饲料槽上面有一些瓷牌,瓷牌上用黑字写着马的名字。当大家经过的时候,每个分栏里的马都躁动起来,咂着响舌。马具间里的地板像客厅里的木地板一样耀眼夺目。当中有两根可以来回旋转的柱子,上面放着套车用的马具,沿着墙面一排,摆列着嚼子、鞭子、马镫子和马衔索。

夏尔趁这个工夫,劳驾一名仆人套好了他的那辆“包克”马车。仆人将马车牵到台阶前停下,然后,所有的行李包裹也都被塞上了车。包法利夫妇向侯爵和侯爵夫人辞过行后,便启程回托斯特了。

爱玛一言不发,望着转动的车轮。夏尔坐在车凳边沿,伸开双臂驾着马车,小马在车辕当中溜着蹄小跑,对它来说这副车辕有些过于宽大了。柔软的缰绳拍打在小马的屁股上,被上面的汗水浸湿,而捆在“包克”后头的箱子,有规律地撞击着车厢。

他们上到蒂布镇的坡上时,前面突然过来几位骑马的人,他们笑着,叼着雪茄。爱玛觉得里面有一个人是子爵,于是转过头,却只看见远方这几人的脑袋随着马匹奔跑的快慢,上下起伏。

又走了四分之一古里,套在马屁股上的皮带断了,他们不得不停下来,用绳子接上。

但是就在夏尔最后查看一眼马具时,他发现在马腿之间的地上,掉了一样什么东西,他捡起来一看,是一个绿绸面的雪茄盒,中间饰有纹章,就像四轮豪华马车车门上的纹章那样。

“竟然还有两支雪茄在里面,”他说,“晚上吃了饭正好抽上几口。”

“原来你也抽雪茄吗?”她问道。

“有时候,有机会就抽。”

他将雪茄盒装进兜里,在小马背上挥了一鞭子。

他们到家的时候,晚饭还没有做好。爱玛大发雷霆。娜斯塔西顶了几句嘴。

“滚出去!”爱玛说,“开什么玩笑,你现在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晚餐是洋葱汤配一块酸模小牛肉。夏尔坐在爱玛对面,搓着手高兴地说:

“还是回到自己家里好啊!”

他们听到娜斯塔西在哭。他多少有点喜欢这位可怜的姑娘。当初他丧妻独居时那些百无聊赖的日子,都是她陪伴着。她是他的第一位病人,也是他在这里认识最久的熟人。

“你当真要赶她走吗?”他终于开口说道。

“没错。有谁要拦着我吗?”她回答说。

饭后仆人去整理卧室,他们到厨房里来烤火。夏尔开始抽起雪茄。他一边噘着嘴吸着,一边又咳个不停,每吐一口烟,身子就向后仰一下。

“你会把自己抽出病来的。”她鄙夷地说道。

他放下雪茄,跑到水泵那里,灌下一杯凉水。爱玛抓起雪茄盒,一把扔进了壁橱的最里面。

第二天是漫长的一天。她在小花园里散步,在那几条小径上走过来走过去,在花坛前停下,在贴墙而种的果树前停下,在神父的石膏像前停下,无比惊讶地仔细观察着这些以前非常熟悉的东西。舞会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到底是什么将前天早晨与今夜分隔得如此遥远?沃比耶萨之行将她的生活戳了一个窟窿,犹如一场狂风暴雨,一夜之间便在山上冲刷出了巨大的沟壑。然而她只能认命,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那身漂亮衣服,甚至还有那双被木地板上光滑的蜂蜡染黄了的缎面舞鞋一起恭恭敬敬地放进了五斗柜。她的心也如同这双鞋一样,沾了一下大富大贵,便留下了再也无法擦去的印迹。

回忆这次舞会于是成了爱玛日常生活的一件要事。每到星期三,刚一睡醒,她就会想:“啊!一个星期以前……两个星期以前……三个星期以前,我还在那里呢!”久而久之,那些容貌在她的记忆中逐渐混淆起来,她淡忘了当时跳四组舞的情景,也不再真切地想起那些号服和房间,细节消逝了,只剩下了一片惘然留在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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