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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6页)

身为晚宴东道主,奥梅颇为得意、兴高采烈;而包法利的悲痛,又让他联想到自己,出于自私,他隐隐地有些幸灾乐祸。医生的出席又令他感激涕零。他便东拉西扯,卖弄起自己渊博的学识来,从斑蝥、箭毒木,到芒齐涅拉树,再到蝰蛇(43)。

“而且我还读到过,大夫,熏制过头的猪血熏肠,有些人吃了也会中毒,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再怎么说,这是一篇很棒的报告,作者是我们医学界的一位权威,一位大师,著名的卡戴·德·加西库尔(44)!”

奥梅太太再次露面,端着一个什么酒精炉,炉子摇摇晃晃走来。因为奥梅执意要在餐桌上煮咖啡,而且这些咖啡是由他亲自焙炒,又亲自研磨、亲自调配过的。

“Saccharum(45),医生。”他说着将糖递了过去。

后来他把孩子们全都叫了下来,想知道对他们的体质外科医生有何高见。

最后,在拉里维埃尔先生临别之际,奥梅太太请他给丈夫也做个检查。他的血太稠密,每天吃过晚饭就打瞌睡。

“哦!太稠密的不见得是血(46)。”

说完这句没人理解的双关语,这位大夫微笑着打开了门。可是药房里已经挤满了人,他费了很大力气才脱身——图瓦什先生的妻子胸部有一个肿块,令其十分担心,因为她有向炉灰里吐痰的习惯;紧接着是比奈先生,他有时饿得发慌;而卡隆太太则感到有些刺痒;还有勒赫的头晕和莱蒂布杜瓦的风湿,以及勒弗朗索瓦太太,她的胃总是反酸。最后,那三匹马才终于逃之夭夭,大家普遍认为这位大夫不够热情。

布尼西安先生的出现扰乱了公众的注意力,他正从菜场走过,手里捧着圣油。

依照奥梅的原则,他将神父与乌鸦相提并论,认为他会招来死亡的气味。看到教士,对他个人而言是一件晦气的事情。因为教士的长袍让他想到裹尸布,前者令他厌恶,后者使他感到害怕。

尽管如此,在他所谓的“使命”面前,他并未退缩。他陪着卡尼韦返回包法利的家中,这是拉里维埃尔先生在临走前专门交代的;而且,要不是他太太多次劝说,他还想带上两个儿子,让他们习惯一下这些重大的场面,给他们上一课,好让他们日后也记得这个教训,不忘这个庄重的画面。

他们走进卧室时,屋里已被一种死亡的肃穆所笼罩。一块白色的餐巾盖在缝纫桌上,两根燃烧的大蜡烛中间,有一个硕大的耶稣十字架,旁边的一个银盘里放着五六个小棉球。爱玛下巴抵着胸口,眼睛大得出奇;那双可怜的手在床单上拖着。这个临终的动作既丑陋又柔缓,仿佛这就想用殓尸布将自己盖住。夏尔的脸色像大理石一般煞白,两眼发红犹如火炭,他并没有哭,而是立在床尾,与她正面相对。与此同时,神父单膝跪地,低声呢喃着。

她将脸慢慢转过来,一下看到了教士的紫色襟带,她露出欣慰的神色,也许是在这非同寻常的平静中,重拾了业已失去的快感,这种快感源于她最初神秘的宗教冲动,而同时,永恒极乐世界的幻象,开始显明了。

神父起身取下十字架。她伸长脖子,仿佛一位焦渴之人,双唇贴住耶稣基督的身体,用尽最后一口气力,呈上她一生中最庄严的爱之吻。然后他吟诵“愿主慈悲”和“赦罪经”,用右手拇指蘸过圣油,开始涂抹起来:首先是觊觎过世间奢靡浮华的眼睛;接着是贪恋过和煦之风与爱之芬芳的鼻孔;之后是曾因说谎而洞开、曾因傲慢而嗟叹、在**欲之中叫喊过的嘴唇;然后是沉迷于温柔爱抚的双手;最后是那双曾经为满足情欲而奔走、如今再也无法前行的脚掌。

本堂神父擦擦手指,将蘸过圣油的小棉球扔进火中,然后回到这位临终之人身边坐下,告诉她,现在应该把自己的痛苦融进耶稣基督的痛苦之中,将自己托付给神的宽恕。

告诫刚一结束,神父便试着将一支祝圣过的蜡烛放入她的手中,这象征着天国的荣耀,而她即将被其环抱。爱玛虚弱至极,无法合拢手指,如果没有布尼西安先生,蜡烛必将掉到地上。

然而她的面色不再那么苍白,脸上也有了安详的神情,就像这场圣事治好了她。

神父留意到了,还向包法利解释说,有时,天主觉得有利于救赎,会延长一个人的生命。夏尔想起领受圣体的那天,她也是这样差点丧命。

“或许还有希望。”他心想。

确实如此,她向四周看了看,动作十分缓慢,像是从梦中醒了过来。接着,她想要镜子,声音含混不清,她在镜子上照了一会儿,直到眼里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她仰起头,一声长叹,倒在枕头上。

她的胸脯立刻开始急剧地起伏。她的整个舌头都伸了出来;转动的双眼,犹如即将燃尽的灯盏那般暗淡无光。如果不是两肋因为一阵剧烈的喘气而加速抖动,仿佛要将灵魂分离出来一般,大家会以为她已经死了。费丽茜黛跪在十字架前,药房老板也双膝微屈,而卡尼韦先生却茫然地望着广场。布尼西安再次开始祈祷,他的脸向床边侧过去,黑色的长袍拖在身后。夏尔跪在另一侧,向爱玛张开双臂。他拿起她的手,紧紧握住,随着她每一次的心跳而颤抖,仿佛经受着废墟坍塌的反冲。随着她嘶哑的喘气声逐渐加剧,教士也加快了祈祷。祷文混杂着包法利的呜咽,有时这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隐没在了拉丁语音节的喑哑低语声中,仿佛敲响了丧钟。

突然,人行道上传来厚木鞋的声音,伴有木棒敲地的响声,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唱道:

天气晴朗呀暖洋洋

小姑娘呀春心**漾

爱玛直起身子,仿佛一具触电的尸体,披头散发,瞪直了眼珠。

大镰刀呀勤忙收割

麦穗麦穗呀堆成垛

弯下腰来呀娜奈特(47)

这田野呀养育你我

“瞎子!”她大喊道。

说完,爱玛笑了起来,无情、疯癫、绝望的一笑,她相信自己看到了这个不幸之人那张丑陋的面孔,像一个可怕的怪物,耸立在永恒的黑暗中。

那一天呀狂风大作

衬裙短短呀飞走啦

一阵**又将她拽倒在了床垫上。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她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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