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雨也是人啊。她哪里和别人不同?我是担心你受到伤害。能说会道的那种人,一定不要无条件地相信。”高祖母说。
“不是因为能说会道,阿妈。新雨不一样。”曾祖母回答道。
新雨大叔到一家给军装染色的工厂上班了,是曾祖父的堂叔介绍的。虽然工作很辛苦,但挣到的钱起码够夫妻二人吃饭,没有人介绍是找不到这种工作的。那年因为洪水肆虐,以务农为生的乡亲们纷纷跑来开城,只求眼下能找到一份活儿干。虽然农村饿死过人,但富人们对打糕的需求比任何时候都大。磨坊内人手不足,曾祖母也跟着曾祖父去磨坊干活。
——能不能让我也去干活儿?
新雨大婶问曾祖母。
——我什么都能做。我很会干活,打糕也能做得很好。
——你先多吃饭长点肉再说吧,新雨啊。
在曾祖母眼里,新雨大婶又瘦又弱。她的骨架像鸟那么细,挽起她的胳膊就像在摸树枝。地上没有石头,她却常常踩空脚,特别容易摔倒,而且吃完饭就打瞌睡。
——你都没有力气,是怎么种地的?
——别看我这样,我手脚麻利着呢。辣椒摘得快,旱田锄得快,干什么都利索。
——骗人的吧。
——不是。真的。我一年没吃过饱饭了,身体都垮啦。真的很奇怪……以前不是这样的,三川哪。
本想回答点什么,可曾祖母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吃苦的时间也不长。来到这里好多了。
——新雨啊。
——嗯。
——我不会让你再饿肚子的,你再也不会饿肚子了。我会跟磨坊那边说一下你的事,你就先把身体养好吧。
——别担心我。
新雨大婶说完笑了。
祖母缓了口气,把杯子里剩下的柚子茶都喝完。
“也许是因为给你讲过那些事情,我做了一个梦。”
祖母一边揉着自己的手,一边说。
“房间里太冷了,我干咳了一下,然后妈妈就进来了。”
“曾祖母吗?”
“对。是拍那张照片时的妈妈。她说:‘英玉啊,你感冒了吗?把你的手给我。’她这么跟我说。”
祖母这样说着,把一只手向我这边伸来。
“妈妈去世之前,手总是冰冷的。因为太怕冷了,即使夏天她也穿着厚袜子,冬天在家里也穿着棉衣、戴着手套,但嘴里还是嚷着‘好冷啊好冷啊’。她的手脚就像冰块一样。但是在梦里,她让我把手给她,所以我伸出手来,老天,妈妈的手实在是太柔软、太暖和了。”
“是不是觉得不像是梦?”
“是啊。”
祖母看着我笑了笑,接着说:
“是的,真的不像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