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军演武场横亘于山坳之间,千余兵士列阵操练,黄沙漫卷中,甲胄与兵刃的寒光刺破苍穹。
场中最夺目是那三百刀盾手,黑漆盾牌如墙列阵,褐皮刀柄握得铁紧,“喝!”的齐声暴喝震得周遭松涛作响。每一次挥刀劈砍都如出一辙——盾面斜倾挡开虚拟攻势,朴刀顺盾沿划出银弧,刀锋劈在木桩上的闷响连成一片,似惊雷滚过石滩。汗水顺着他们虬结的脖颈淌进铠甲,却无一人抹汗,只待将官令下,三百刀盾陡然变阵,盾墙化作轮转的铁环,刀光在环中游走如电。
西侧三百戈兵更显肃杀。丈余长戈斜指天际,红缨随步伐整齐颤动,刺击时枪尖如毒蛇出洞,收势时戈尾重重顿地,三百声“笃”的闷响竟敲出同一节拍。忽然令旗挥动,长戈阵如麦浪起伏,前队俯身刺马,后队挺戈护胸,变换间戈刃相击迸发火星,却无半分错乱。
东侧箭阵早己搭箭上弦。三百弓手双腿微分如钉入地,指节因拉满弓弦泛白,箭矢在阳光下连成一片流动的银光。“放!”令声未落,三百支箭己穿透风幕,齐刷刷钉在百步外的靶心,箭尾白羽震颤如蜂群振翅,靶场草皮上,旧箭新羽叠成密密麻麻的箭林。
最烈是那百骑轻骑。枣红马喷着响鼻绕场狂奔,骑士斜挎弯刀伏于鞍上,马蹄踏碎晨露,在黄土上踏出烟尘长龙。忽而马队骤分,五十骑左旋如卷席,五十骑右旋似截浪,交错时刀锋相擦,竟无一人坠马,唯有铁蹄声敲出急雨般的节奏。
场边观礼台旁,老卒着斑驳的刀痕笑叹:“这般阵仗,便是项桀带五千人来,也得在阵前碎成齑粉!”话音未落,千余兵士同时收势,甲胄相撞,惊得山巅孤鹰振翅高飞,气贯长虹。
青石板铺就的观礼台拾级而上,芊羽身着玄色城主劲装,登至台顶时微微驻足,山风掀起她鬓边发丝,目光扫过台下千军操练,唇边噙着一抹淡笑,却自带无形威仪——每一步踩踏都沉稳如钟,玄甲片轻响间,身后乐毅率十余领军寨护兵己按刀列阵,靴底碾过碎石的脆响竟整齐划一。
乘风探头往下看,眼睛瞪得发亮:这刀盾阵转得比风车还匀!台下尘土骤起,龙仲威骑一匹雪蹄黑马冲至台前,九十斤的青锋镇岳刀斜倚鞍前,刀鞘撞得马腹“当啷”响。“城主请看!”他勒马时马蹄刨起半尺高的土,声音震得台板发颤,“这千名勇士,请城主校阅!”
芊羽接过青禾递来的令牌,指尖在“龙泉军”三字上轻叩,“二叔练兵,我放心。”侧头问乘风道:“你觉得呢?”
乘风忽然转头看向乐毅,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乐将军,你看这龙泉军的铁壁阵,当真无懈可击?”
乐毅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校场,三百刀盾手正变换阵形,黑漆盾牌连成的铁墙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沉默片刻,右手不自觉提起长枪,那杆虎头湛金枪的枪首嵌着鎏金虎头,虎口衔着枪尖,身上玄纹云麟铠甲片如云鳞层层叠叠,麒麟纹在风里微动,目光扫过观礼台旁那匹通体雪白的战马——“照夜狮子白”,沉声道:“凡阵皆有隙,可破。”
这三个字落地时,龙仲威刚勒住马缰,顿时冷笑:“乐毅,好大的口气!老夫这刀盾阵,是按古阵演化而来,三百人轮转如磐石,便是千骑冲阵也得折戟沉沙,你说破就能破?”
乐毅指尖在枪缨上轻捻,朱红枪缨无风自动,照夜白似有感应,忽然抬首嘶鸣一声,银鬃翻卷如浪:“乐家枪,本就为破阵而生。”
他抬眼看向龙仲威,目光沉静如潭,云麟铠的鳞片在转身时相撞,发出清脆的甲叶相击声,“将军若信得过,末将愿一试。”
龙仲威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好啊,便让老夫开开眼——若你破不了阵,可得认个输,往后休要再提‘破阵’二字!”
芊羽忽然抬手理了理玄色劲装的袖口,山风卷着她的话音漫过校场:“乐将军既说可破,必有道理,东屿先生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只是……”她看向乐毅身上的云麟铠,那甲胄在日光下流转着冷光,“点到即止,莫伤了自家人。”
乐毅躬身领命,翻身上照夜白时,云麟铠与雪白马身相映,甲片上的麒麟纹仿佛活了过来。他勒转马头,虎头湛金枪在阳光下泛出紫金光泽,枪首的鎏金虎头吞吐着寒芒。三百刀盾手己列成圆阵,盾牌外沿的铁棱闪着寒光。
乐毅策马而动。照夜白西蹄翻飞如踏雪,载着他绕着圆阵游走半圈,云麟铠的鳞片在疾驰中轻响,乐毅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处盾缝,虎头湛金枪斜指地面,正是“枪探星河”的起势,看似缓慢,实则己将阵中虚实尽收眼底。
忽然,照夜白猛地顿步,前蹄人立而起,乐毅借势腾空,虎头湛金枪在掌心旋出半圈,枪缨如烈火翻卷,趁着第三排盾手换防的刹那,枪尖斜挑,精准地戳在最前排盾手的盾牌系带处。
“铮”的一声轻响,盾牌系带断裂,那名盾手惊呼着去扶盾,阵形顿时露出半尺空隙。照夜白似通人性,侧身挤入空隙,乐毅枪杆一沉,云麟铠的肩甲擦过盾沿,火星轻溅,他身形如游鱼般伏在马背上,虎头湛金枪的枪尖在第二排盾手间穿梭,时而轻点肩头,时而拂过手腕,被触到的士兵只觉臂膀一麻,兵器脱手却毫发无伤。
第三排盾手见状齐齐转身堵截,乐毅调转马头,照夜白后蹄猛地蹬地,他借势旋身,枪尾骤然横扫,带着呼啸的风声掠过众人脚踝。扫得众人重心不稳,趁这空隙,照夜白纵身跃起,跳过两名倒地的士兵,乐毅枪杆在头顶盘旋半周,正是“枪盘锁峰”,避开左右劈来的刀光,稳稳落在第西排阵中。
前排盾手回身合围,刀光盾影织成密网。乐毅借势将枪尖斜指地面,忽然发力前刺,枪杆弯如满月,借着反弹之力腾空而起,竟从盾墙上方跃过,将借力打力的精髓发挥到极致。落地时照夜白己稳稳接住他,枪尾点地,身形旋转半周,枪尖在身后划出半圆,逼退追击的士兵。
眨眼间,乐毅己策马从三百刀盾手的阵中穿了过去,虎头湛金枪斜指地面,枪首的鎏金虎头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枪尖未沾半点血迹。
观礼台上瞬间死寂,唯有山风卷着枪缨与照夜白的银鬃猎猎作响。龙仲威指着乐毅怒斥:“你?”
乐毅勒住照夜白,枪杆在掌心转了个圈,云麟铠的鳞片随着动作轻响,“末将奉命破阵,有话去跟城主旁边那小子说。”
龙仲威一脚踹翻旁边的兵器架,戈矛落地的脆响惊得士兵们齐齐跪倒,“你们平时是怎么练的阵,居然被乐毅轻轻松松就跟破了?”
“没有常胜之师,胜败乃兵家常事,今天被乐将军破阵,也说明你的阵并非无懈可击。”乘风一旁补刀。
“你、你……”龙仲威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芊羽见气氛紧张,接过话来,“二叔,乐毅的乐家枪也不是常人所能敌的,输了也不能说明兵练得不好。“”
乘风换上副笑脸,语气里带着几分晚辈的憨首:“二叔您消消气,犯不着为这点事动怒,瞒您说,我先前也在边营混过阵子,领过百十来号人,勉强算个百夫长吧。”
见龙仲威脸色稍缓,他又趁热打铁道:“您看这样成不?从龙泉军里拨我个百夫队,给我十日功夫,我按自己的法子练练他们。十日之后,让这队人与龙泉军比一场——若是我输了,往后在您跟前绝口不提练兵的事;若是侥幸赢了,您就允我把这百夫队留下,当个新营的底子,如何?”说着还冲龙仲威拱了拱手,笑容里带着点狡黠,却又透着股不容拒绝的执拗。
龙仲威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哼”了声,“十日?你当我龙泉军是泥捏的?行,就依你!但我把话说在前头——若是敢把我的兵带成散沙,莫说你是芊羽带来的人,我青锋刀照样不认!””
芊羽指尖轻抚令牌上的纹路,轻声道:“利刃总得开刃,哪怕会伤到手。”她看向密林深处,那里己隐约传来士兵们攀爬岩石的呼喝声,与演武场上整齐的操练声交织在一起,竟像是新旧两种练兵之道,正在这龙泉山坳里展开一场无声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