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歇医生目不转睛地审视着提奥的一举一动,多年的临床经验让他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仿佛能够轻易地看穿病人的内心世界。
“他之前和家人的关系不好吗?”他用沉着冷静的语气问道。
“他从没跟您聊起过吗?”
“有时会提到那么一两句,”医生用小拇指捋着自己红色的胡须,“但我很想听听,从您的角度如何看待他与家人的关系。”
提奥左手撑着额头,将手指插入头发里。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医生依旧托着下巴,用小指捋着胡须。
“其实,我和您一样好奇,他的病情为何会在一夜间急转直下。”
“您也这么觉得?”提奥瞪大眼睛望着医生。
“恐怕是的,提奥先生。他的行为确实有些反常……我是说,出乎我的意料。”医生的语气冷静而温暖,“不得不承认,作为他的医生,这是我的失职。”
提奥摇摇头。
“说说吧。”医生又鼓励道。
提奥转着吧台上的空酒杯,抬头看了看满脸好奇的土豆老板。
加歇医生立刻心领神会:“亚瑟先生,您不介意的话,能让我和提奥先生单独聊聊吗?”
“啊?可是……我……”土豆老板还以为没人注意到他,正嬉皮笑脸地准备看热闹,但他显然低估了自己体形的显眼程度。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加歇医生又重复了一遍,用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权威语气,拉乌旅馆在这一秒仿佛忽然变成了他的诊所。
“妈的,刚才不让我在楼梯上待着,现在连吧台也不能待了,搞不懂这是谁的店……”老板嘴里骂骂咧咧的,但身体却乖乖地走出大门,坐在门廊上抽起闷烟来。
……
目送土豆老板出门后,提奥问医生:“文森特真的是个疯子吗?”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加歇医生的神情有些慌张。
提奥似乎也对自己的想法没多大把握,断断续续地说:“我是说,有没有可能,不是他疯了,而是我们太正常了?”
“抱歉,我还是不能理解您的意思。”
提奥盯着手中的空酒杯:“当哥白尼提出日心说的时候,人们也觉得他是个疯子。我的意思是,也许我们只是不理解他的行为,并不代表他就一定是个疯子。”
“我懂了……”医生点了点头,“但我们不能用历史上的特例来解释所有遇到的事情。”他在“特例”这个词上用了重音。
“那也许文森特就是那个特例呢?也许多年后人们会意识到他其实是个天才,也许……”
加歇医生伸手拍了拍提奥的肩膀:“我不得不打断您,提奥先生。我从事精神病研究那么多年,有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我绝不会胡乱给任何人扣帽子。但我毕竟不是法医,不可能掀开病人的头盖骨,指着大脑上某根神经兮兮的血管告诉您:这就是他疯狂的根源。”
提奥并没有被加歇医生的俏皮话逗笑,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中的空酒杯。
加歇医生继续说道:“我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搜集‘间接证据’,比如遗传病史。”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用试探的口气问,“听说,您的家族中出现过类似的疯病?”
提奥点点头:“嗯,我的姨妈和舅舅……”
医生也跟着点了点头:“除此之外,童年经历也会对一个人的精神状况产生巨大影响,还有不健康的生活习惯,比如酗酒。据我所知,文森特一直……”
“医生,”提奥打断加歇医生,“您见过天才吗?”
医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呃……您是指哪方面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