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做梦了!沙龙从头到尾就是政治宣传平台!”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只接受对政府有利的题材?”
“一点都没错!”那人用力拍了拍文森特的肩膀,“拿破仑家族最擅长玩这套了!你去看看卢浮宫光线最好的那几个厅,挂的都是些什么!”
文森特还没来得及思考,那人就接着道:“拿破仑加冕,拿破仑英姿飒爽地骑着马,拿破仑亲临瘟疫现场,啧啧啧……”他摇着头,“卢浮宫为什么免费向公众开放?难道是让穷人有个地方躲雨?才不是呢!还不是为了宣传他们拿破仑家族有多厉害!所以搞这个官方艺术沙龙也是其中一个目的,说得冠冕堂皇,什么为年轻艺术家提供展示平台……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政治宣传!就跟卢浮宫当年对公众开放是一样的目的。”
“嗯。”文森特点了点头,?“说得有道理,所以说……”
“所以说你画些穷苦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当然不可能过审!”那人抢过话头,“你得画和谐的、美的东西……时时刻刻提醒老百姓法国多幸福,没有穷人,没有痛苦的生活……痛苦的生活都在外国。”说着朝文森特眨了眨眼,“如果画些吉卜赛小偷什么的,反而说不定能过审。”
“原来如此……”
“是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拍了拍文森特的肩膀说,“好在这些年沙龙不是唯一的路了。坚持画你喜欢的东西,总能被人看见的。但不管你画什么……”他指了指高更的那幅画,“千万别跟这家伙学。”
“为什么?”文森特顺着他的胖手指看了看那幅画,又看看他,“高更怎么了?”
那人摇了摇头:“我不想在背后戳人脊梁骨。”他停顿了一下,“不过那小子实在是……”他边摇头边说,“是个只会抄袭的半吊子!”
文森特刚想接话,那人忽然叫了起来。
“我的天!”他看着自己的怀表喊道,“唐吉老爹不会死在**了吧!”
文森特凑过去看了一眼他的怀表,做工精美的表,表盖上还绘着一幅日本浮世绘的图案,看起来至少值……两个月的房租。
“算了!”那人说,“我不能再等了,还得赶火车回吉维尼。”他拍了拍文森特的肩膀,“一会儿老爹回来,麻烦你替我跟他打声招呼,就说克劳德来过了。”
“克劳德?克劳德·莫奈?”文森特叫了出来。
莫奈却显得很平静,似乎早已习惯面对这样的表情了。
“你就是……那个莫奈?”
“我想我就是‘那个’莫奈……哦!你看我这脑子!”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聊了这么久,都还没请教你叫什么。”
“我叫文森特,文森特·梵高。”文森特伸出双手和莫奈握在一起,“见到你实在是太荣幸了。”
“你姓梵高?”莫奈问。
“是的。”
“那古皮尔画廊的老板是你的……”
“那是我三伯!”
“我的天!”莫奈握得更用力了,“那提奥就是你……”
“那是我弟弟。”
莫奈瞬间从偶像变成了粉丝,他又掏出怀表看了看,满脸遗憾地说:“今天实在是不巧,不过……”
他又看了眼怀表,在发现时针并没有倒着走后,叹了口气:“唉,今天真是不巧!改天一定把提奥先生约出来,我们三个好好喝一杯!”?
《唐吉老爹》(Portraituy),1887
亲爱的妹妹:
我画了一幅加歇医生的肖像,画中他神情抑郁,仿佛故意对观者展露愁容。不过,也可能是我的问题,我故意将他画得满面愁容。与那些面容平静的古老肖像相比,当代肖像的表情和感情更加丰富,渴望的神情也更加强烈。哀伤、温柔、机灵、睿智等都应该展现出来,这样的画才能真正打动人心。
有些肖像值得我们观看良久,即使过了100年也会有人回过头来品味。如果我再年轻10岁,并保持现在的心智,我一定会充满野心地好好画肖像。但现在……我实在做不到。
我不知道如何去影响那些我想要影响的人。
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们相处。
我不知道。
……
再次感谢你的来信。
在想象中与你拥抱。
你永远的
文森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