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不是拿错书了?”文森特问。
“什么?”
“我不懂您什么意思。”
“你没看过这些书?”
文森特摇摇头。
修拉瞪大眼睛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好吧,那我大概解释一下。”他拿起其中一本,“这两本书的内容都是基于米歇尔·谢弗雷的色彩理论所创作的,谢弗雷你总知道吧?”
文森特又摇了摇头。
“你居然不知道谢弗雷!好吧,他是法国最有名的化学家,肥皂就是他发明的,他们将要把他的名字放到那座正在建的铁塔上。”
“就因为他发明了肥皂?”
“因为他是最著名的化学家!天哪!”修拉翻了个白眼。
“好吧,您继续。”
修拉把眼珠子翻了回来,继续说道:“谢弗雷曾经担任过一家挂毯工厂的技术顾问,挂毯你总知道吧?”
“就是挂在墙上的地毯?”
“可以这么说,但重点不是挂在墙上,而是上面的图案。如果你凑近看,会发现再大的图案都是由一撮一撮毛线组成的。”
“好吧,真是神奇呢。”文森特拿腔拿调地感慨道。
“不不不,接下来才是最神奇的地方。”修拉越说越兴奋,“当谢弗雷盯着其中一撮毛线长时间地看时,神奇的现象就发生了——这撮毛线的周围会自然而然地产生一圈光晕,而这圈光晕的颜色又正好与那撮毛线的颜色相反。”
“这不就是互补色理论吗?”
“原来你知道!”
“我在科学杂志上读到过,但我搞不懂,这跟您说的‘碰巧’有什么关系?”
修拉点了点头,一只脚踩在茶几上,将胳膊放在腿上:“你觉得我聪明吗?”
这特么又是哪儿跟哪儿啊?文森特心想,但随即意识到修拉这个问题根本不是在问他,而是在给自己接下来的话做铺垫。
“我知道我很聪明。”修拉自问自答道,“而且我也很勤奋,每天连续画10个小时以上,一年365天不休息。但光靠这个就能颠覆印象派?”
这个问题应该也不是在问他,果然……
“呵呵……别傻了。”修拉再一次自问自答,“既勤奋又聪明的人到处都是,为什么他们没能颠覆印象派?”
“为什么?”反正不是真的问自己,何不推波助澜一下。
“问得好!”修拉指着文森特,“就是因为碰巧!”
他再次拿起茶几上的书甩了两下:“碰巧谢弗雷提出了互补色理论;碰巧有人用他的理论写了关于绘画的书;碰巧被我看到;又碰巧,我是个对科学特别感兴趣的画家,然后将这种理论运用到我的作品上……”
他没有再往下说,而是像个数学老师那样,等待文森特根据解题思路给出最终答案。
文森特却像个呆子似的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黯黯地说:“世间万物都是巧合,在时机到来之前,做什么努力都是白费力气。”
文森特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心想这实在是个让人摸不透的小子,说不清他究竟是个谦虚的智者还是个喜怒无常的精神病。自从进入画室到现在,情绪一直在跟随着他而上下起伏,上次有同样的感受还是高更游说他离开巴黎时。
此时此刻的文森特,怎么都想不到,几分钟后自己会狠狠揍他一顿。
……
一切都发生在文森特即将离开画室的时候,在那之前气氛一直都很平和,修拉送他到门口,为他开门,甚至约定从今天开始通信联系。
就在文森特离开之前,他再一次被门口那堆垃圾吸引,他站住了脚,指着那堆垃圾问:“这是盖比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