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高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是哪儿?”
“盖比的家乡。”文森特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谁?”
“哦,没什么,一个朋友。”他不知所措地挠着脸,想尽快岔开话题,但每当这种时候大脑总会故意跟自己作对。
“你是说那个马戏团女孩?”
“嘿!我刚才看到一只老鼠……等等,你也认识她?”
“在巴黎谁不认识她!”
“你又是怎么认识的?”
这话刚说出口时,文森特还觉得自己有些爱管闲事,但没想到这话却正中高更的下怀。高更坐在椅子上伸直了腿,双手插进马甲口袋,一脸自豪的样子:“我做股票经纪人那会儿,收藏了许多印象派的画,大大小小的聚会他们都会叫上我。”高更显得容光焕发,“那会儿她就经常出现在我们的聚会上。老天爷,那会儿她是真漂亮!印象派那帮家伙个个都迷她迷得不行。”
“那你呢?”文森特问。
“嘿嘿,你懂的!”高更用手背轻拍文森特的胸口,扬起一边眉毛说,“我那时是所有人的金主,谁敢跟我抢?”
文森特抿了抿嘴唇:“可我听说,她那时是雷诺阿的女朋友。”
“可能是吧。”高更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那有什么关系,现在又不是中世纪。”
一阵****的笑声。
文森特捏了捏拳头,像个文明人一样敷衍地笑了笑,心想如果现在是中世纪,自己早就抄起流星锤了。
高更依旧在那儿长篇大论,文森特却满脑子都是流星锤。
“……美丽的女人并不可怕,知道自己美丽,并且懂得利用美丽的女人才可怕。说实话,我挺佩服她的,年纪轻轻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像我们这些蠢男人。”他看着文森特,又是一个急转弯,“懦夫才轻易放弃,你这样还不如那个小姑娘。”说完又捏了捏文森特的肩膀,“算了,别往心里去。嘿……知道你的画为什么没销量吗?”
“为什么?”
“就因为你在跟风。”
文森特没有接话。
“你知道威廉·布格罗吗?”
“当然知道。”文森特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威廉·布格罗的脸,他坐在三伯的宴会餐桌上,身边坐着一个跳芭蕾的女演员。
“10年前,那老头在巴黎画坛也算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了。”高更说,“直到印象派出现以后,他的画就滞销了。后来他也尝试着模仿一些印象派的风格,结果还是一样——没销路。”
高更放在文森特肩膀上的那只手紧了紧:“你现在要想的不是如何模仿印象派,而是如何颠覆它。就像印象派颠覆威廉·布格罗一样。”
这番话倒是说到文森特心里去了,他一直就不觉得模仿印象派会是一条出路,但他仍然在模仿,像个苦行僧一样,只为向提奥证明这条路是走不通的。高更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双手捏着外套边缘说:“其实你比我更需要离开巴黎,真的,你得离开提奥和那个叫泰斯什么来的。”
“泰斯提格。”
“对,你得离开这些自以为是的专家。他们对你没好处,真的,他们只会总结前人的成功经验,整理一大堆听起来很有道理的理论。但艺术创作又不是写学术论文,搞创作最怕的就是总结别人的经验!”高更每说一句,文森特就不由自主地点一下头,像是在接受布道的信众,而此刻的高更在他眼里,仿佛就是耶稣本人。
高更的双眼始终盯着文森特。
“10年后……当人们谈论起文森特·梵高这个名字,你是希望他们把你定义成一个在巴黎混日子的画家,还是那个干掉印象派的男人?”
最后,他用食指杵了杵文森特的胸口,作为整个演说的终结:“文森特,决定权就在你自己的手上!”
文森特沉默良久,眼睛一直盯着餐厅门口的那张海报,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小巷印象派画展”。
《艾蒂安-吕西安·马丁》(PortraitofEtiein),1887
亲爱的提奥:
我爱她,但我不会让自己因为爱她而举步不前、精神崩溃。我需要的刺激和火星就是爱情,但不是那种秘而不宣的爱情。
文森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