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点子?”
于是文森特把高更昨晚的“点子”大概讲了一遍,德加全程面无表情,也不搭话,不过从他微微抖动的眉毛可以看出,他听得很认真。
“您怎么看?”文森特在结尾问道。
德加思考片刻,拿起酒杯晃了晃。
“如果真的要离开巴黎,我建议你们去一个地方。”他说,“法国南部有个叫阿尔勒的小镇。”
“阿尔勒?”文森特问,“那儿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德加继续晃着酒杯,眯起了眼睛:“那里的女人特别漂亮。”他的表情有些瘆人,仿佛一个正在谈论少女脖子的吸血鬼。
“您去过那儿?”文森特问。
德加闭了闭眼睛,算是点了个头。
“几年前,我遇到过一个来自阿尔勒的女孩。她是巴黎马戏团的驯马师,每个周末,几乎全巴黎的单身汉都会齐聚马戏团,就为看她一眼。”
“她很美吗?”
“怎么说呢,关于美女的判定,是因人而异的。”他点了点头,“她的美,并不是表面的美,而是那种……能够激发创作灵感的美。”
“缪斯?”
“或许吧。”德加说,“说来也奇怪,每次只要一遇到她,我就有种想要马上拿起画笔创作的冲动。”
文森特越听越觉得玄乎:“后来呢?”
“后来?后来她成了雷诺阿的女朋友,你知道雷诺阿吧?”
“当然……”
“嗯,再后来,我试图去阿尔勒寻找那种她身上的灵感。”
“您找到了吗?”
德加没有回答,用鼻腔轻轻哼了一下,把酒杯里剩下的葡萄酒都喝完了。
“不管怎么说,”德加扬起眉毛,“阿尔勒的女孩确实漂亮。”
“她叫什么名字?”文森特问。
“谁?”
“那个马戏团女孩。”
德加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思考,但并不是想不起她的名字,而是在思考要不要说出来。
“盖布里埃尔……”他最后还是说了,“我们都叫她——盖比。”?
《提奥·梵高》(PortraitofTheovanGogh),1887
亲爱的提奥:
我现在忙着装饰房子,已经在家具上花了250法郎,用剩下的钱买了几把椅子、一面镜子,还有一些必需品。总之,我下个星期就能搬到黄房子去住了。有一天你会看到这座美丽的黄房子,屋子里洒满阳光,窗户亮着灯,头上繁星满天。
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认为自己在阿尔勒拥有一座乡村住宅。我很想将它布置成你喜欢的模样。如果你1年后来度假,房子就是现成的。我打算在房子里从上到下都挂满画。
我全部都计划好了—这将是一座画家的房子,但并不做作。这里没有一样东西是做作的,从椅子到画全都有自己的特点。早上你打开窗户,就会看到绿意盎然的公园、东升的旭日和通往城里的道路。我写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有个有点像我们父亲的长得有点滑稽的农民进了午夜咖啡馆。他们真的太像了,特别是那种畏畏缩缩、筋疲力尽的样子,还有那张轮廓不清的嘴。
为了作画,我们已经花费了那么多钱。我们必须一同努力,让我们的作品价值抵得上投入的成本,甚至超过它。我想这一天终究会到来的。我早晚会将这笔钱赚回来的。
迟早会看到那一天的。
在想象中握你的手。
你永远的
文森特
1888。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