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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真实的潘仁美(第2页)

王侁则幽幽地说:“君侯素号‘无敌’,今见敌逗挠不战,得非有他志乎?”

众所周知,杨业是北汉降将,最怕别人怀疑他有二心。王侁故意激将他,说他有“他志”,暗指杨业可能要投降辽国。这就逼得杨业只得表态说:“业非避死,盖时有未利,徒令杀伤士卒而功不立。今君责业以不死,当为诸公先。”

诡异的是,在这场关乎全军战术的重要争论中,史书没有记下主帅潘美的表态。从结果来看,潘美并未阻止王侁逼迫杨业出兵,这是潘美犯下的一大错误。

当然,潘美有他的苦衷。宋朝在军队中设监军,代表皇帝的意志,并被赋予极大的权限和尊贵的地位,使其可以钳制军中主帅。监军的最终目的是防止军中主帅裹挟兵力作乱,这是宋朝立国不正所以处处担忧的后遗症。酿成的结果就是,当监军和主帅的意见不一致时,主帅往往为了自保,或免除不必要的麻烦,而选择沉默或附和监军的意见。

62岁的潘美,一生征战抵达的权位,让他在监军王侁的面前患得患失,最终只能看着合作多年的副将杨业冒险出兵。

杨业出兵前,含泪交代潘美,一定要在陈家谷布置步兵接应,否则将全军覆没。

当日,潘美和王侁的确如约在陈家谷布阵,等待接应杨业。然而刚等到中午,王侁便等不及了。他派人登高眺望。不知道望者看到了什么,王侁就以为杨业已经打败了辽军。

为了争功,王侁带着将士们纷纷离开陈家谷。身为一军主帅的潘美“不能制”。史书中潘美“不能制”几个字,道出了宋朝武将的无奈,在皇帝的代表——监军面前,主帅的话语权和控制力大打折扣。

在王侁带兵离开陈家谷后,传来了杨业战败的消息,此时,潘美又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他也跟从王侁的步调,撤离了陈家谷。

当天傍晚,杨业战至陈家谷,看到原本约定在谷口设伏的宋军竟然没有留下一兵一卒,不禁“拊膺大恸”。杨业对手下将士说:“汝等各有父母妻子,无须与我一起战死,各自逃命去吧。等到敌军退后,还有人可上报天子此战经过。”

众将士都不愿逃走,誓与之同生共死。最后一战,杨业负伤十余处,手刃多名辽兵,坠马被擒,其手下将士几乎全部战死。杨业没有投降辽朝,绝食三日而死。

事后,赵光义追究酿成杨业之死的责任人,认定潘美的过错是“不能申明斥候,谨设堤防,陷此生民,失吾骁将”,监军王侁、刘文裕二人的责任是“堕挠军谋,窘辱将领,无公忠之节,有狠戾之愆”。最终潘美被降职三级,监军王侁被罢官,流放金州(今甘肃榆中),其他责任人也都受到了相应的处置。

从朝廷的处置来看,北宋官方认定,王侁在杨业之死上负有主要责任,而潘美则负有领导责任。应该说,皇帝也知道,监军钳制主帅的制度设计,才是造成潘美眼睁睁看着杨业去送死的主要原因,所以在处置潘美时特别从宽处理。

尽管后来潘美官复原职,但他生命的最后几年,或许是受杨业之死的影响,已经无所作为,直至老死。

3

雍熙三年的杨业之死,成了后世整体污名化潘美的起点。在这起事件中,潘美的确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他不敢站出来反对监军王侁,不敢站出来支持自己的副将杨业。在杨业兵败于陈家谷时,他也未能如约应援,而是追随王侁撤兵。这样一个南征北战的开国名将,在监军的面前,变得如此谨小慎微,亦步亦趋,实在难以想象。

我相信他是为了保全晚节,留恋权位,而变得懦弱的。

人不是不可以给自己留后路,但光想着给自己留后路,迟早会遭到历史的惩罚。潘美在后世被诋毁成宋朝的大奸臣,谗害忠良,里通辽国,虽然很冤,但或许正是这句话的最佳注脚。

两宋时期,由于离这段历史还不远,官方和民间对潘美的实际形象和评价,基本上是公允的。991年,他死后,获谥号“武惠”。8年后,配飨太宗庙庭,这是很高的荣誉。宋真宗时,他又被追封为郑王。

但是,到了元代以后,时间久远,真相淡忘,潘美在虚构的历史创作中便成了一心害死杨业,“誓要杀尽杨家父子”的大奸臣。明代中后期,随着《杨家将演义》的成型,潘美被进一步丑化成勾结辽国的卖国贼。这对一生坚定抗辽的真实的潘美而言,无疑是最大的诋毁和讽刺。

可是由于小说、戏曲,乃至当代的影视剧,受众要远远比史书多得多,真实的潘美,那个为大宋南征北战、建功立业的开国名将,知道的人越来越少了,而被黑化的潘美,那个心胸狭隘、残忍狡诈、里通外国的奸佞之臣,却日渐深入人心。

明清两代,小说反过来影响正史。一些著名文人在写史书时,提到潘美,竟然会写作“潘仁美”,这很明显是受到了小说和戏曲的影响。清初,有御史上奏,提出罢免潘美从祀帝王庙的资格,获准执行,可见潘美的官方形象已经严重走低。

这对潘美而言,当然是大冤案。历史的书写者,当然也有义务为潘美翻案。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功绩,有什么过错,都应该厘清。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凭着简单的情绪冲动,就给人家扣帽子,抹杀他的功绩,放大他的过错。

我们在现实生活中都曾被人冤枉过,都知道被冤枉的滋味不好受。更何况是以历史的名义,用时间之笔去冤枉一个忠臣为奸臣,这绝对是比窦娥还冤的冤案。

只是,当我们意识到冤案会被不断制造出来,并持续得到传播的时候,或许才知道“客观公正,实事求是”这几个字,真的很难写好。

置身历史的长时段之中,我们会发现潘美被黑化,其实有其必然性。

我们的历史文化传统,向来同情和推崇悲情英雄。想想看,每个受到人们最广泛祭拜、获得最高知名度的英雄,是不是都是悲剧性人物?关羽死后成了神,岳飞死后有了庙,文天祥、陆秀夫、于谦、张煌言……每一个有纪念祠的人物,都有一个悲剧的人生结局。杨业之死,同样是一个悲情英雄的结局,他在后世的演义、戏曲中得到同情和推崇,也就在情理之中。

正如我在文章开头所说,悲情英雄的塑造需要对立面的陪衬,有忠就有奸,有奸才有忠。所以,在杨业之死上负有责任、本人却得到善终的潘美,不管一生有多大的功业,注定不会获得同情,还会因此被无限丑化。

我们的历史文化传统,还极其膜拜道德完美主义者。这原本是好事,树立和塑造完美人物,彰显了我们对完美人格的追求;但也有负面影响,就是导致我们对道德瑕疵的容忍度很低。尤其是在对历史人物的评判上,容易用道德去代替其他一切价值尺度。

典型的例子有很多。比如,曹操是东汉末年相当有作为的一个人物,对尽快结束战乱、恢复统一做出了巨大的历史贡献,但由于其本人的一些道德瑕疵,导致在历史上长时间被诋毁和丑化。武则天也是如此。

潘美在杨业之死一事上,正好暴露了他为了自保而未出手相救的道德缺陷,而这一点足以招致他淹死于口水。至于他为宋朝一统天下做出的贡献,在道德面前已变得毫无分量。

古人追求的理想是“三不朽”,即立德、立言、立功。实际上,立德永远是第一位的,一旦被认为个人的道德立不起来,立言、立功就失去了支撑,人们可以因人废言,也可以因人废功。

这也导致了自古以来,我们的一切争论,都容易陷入道德争议的泥淖。我们要阻止一个人担任什么职务,很少说这个人能力不行,而是说这个人人品不行。反过来,我们要推崇一个人,也很少说这个人能力很强,而是说这个人品格高尚。

一个社会不能没有道德,但道德如果凌驾于一切之上,社会就会陷入空谈的境地。

潘美被后世无限苛责,正是道德完美主义盛行的结果。

希望将道德的还给道德,功业的还给功业,历史的还给历史,人性的还给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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