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小队长手持王八盒子,围着石翠花转了两圈,用中国话问:“你的,说,屋里有人的干活?”
石翠花冷冷地道:“屋里没人,愿意搜就进去搜。”
日军小队长一挥王八盒子:“进去搜!”
一帮人进到正房,一帮人进到西厢房,乱翻乱搜起来,两边的屋里都传出噼里啪啦乱打乱砸的声音。石翠花大声喊道:“你们是搜人还是毁东西呀?”
日军小队长道:“由希,搜人的干活,砸东西也是为了搜人。”
一阵乱响过后,日伪军都回到院子里,暂时归于平静。日军小队长把胡老西儿揪到跟前,说:“为什么屋里没有人?你的,欺骗皇军大大的!”
胡老西儿吓得两腿打颤,嘴唇哆嗦着说:“太君,我只管领路,我没说肯定能抓到人。”
“巴嘎!”日军小队长一声断喝,胡老西儿立即噤了声,两手下垂,弯腰鞠下九十度大躬,等待训斥或惩罚。
日军小队长用王八盒子指着石翠花问:“你的,能不能把鲁大成找来?”
“不能。”石翠花摇摇头,“鲁大成虽然是我当家的姐夫,可他整日里满天飞,轻易不到我这来,我到哪儿找他去?”
“巴嘎!”日军小队长扳开了王八盒子的机头,“说出鲁大成的下落,皇军的,放过你,否则,皇军要**你!”
“我不知道鲁大成的下落,你们愿意干什么只管干好了。”石翠花恼怒地撇撇嘴。
日军小队长对着一个伪军一挥王八盒子,这个伪军正是墙头挨打那个人,他立即凑到石翠花跟前,说:“臭娘们,你嘴这么硬,不怕死吗?”石翠花把脖子一梗,道:“死了倒痛快了,你们给我一枪吧。”伪军道:“那不便宜你了?我要折磨你,直到你说出鲁大成的下落。”说着就动手解石翠花的上衣衣襟扣袢。石翠花愤怒地打开了他的手,另一个伪军上来帮忙,也被石翠花打开,于是三个伪军扑上来,一个人抱住了她的腰,另外两个擒住了她的两条胳膊。墙头挨打的伪军便得以解开了石翠花的棉袄衣襟,里面的衬衣衣襟和红色肚兜也被解开,他先伸手摸了一把石翠花的**,石翠花“呸!”将一口唾沫吐到他的脸上,叫道:“你没见过女人奶子吗?你家里有没有老娘?你有没有老婆?你有没有闺女?”
这个伪军抓起石翠花的衣襟擦脸,道:“承蒙你夸奖,我家里什么都有。但我还是稀罕你的奶子。你要是不怕冷,就硬挺着,我就这么敞着你的肚皮。”
石翠花又朝他吐出一口唾沫。这个伪军急了,说:“臭娘们,我让你嚣张,老子让你跳奶铃舞!”
黄岗山区家家院子里都有磨盘,而乡间有个习惯,租用别人家的驴、马到自家院子里推磨磨粮食,往往给牲口脖子上拴上两只小铃铛,牲口走起来便一直叮铃铃地响,牲口便不停脚不偷懒不打盹,主家就可以放心去干自己的事情。不磨粮食的时候,一般把小铃铛挂在屋门门框上。几乎家家如此。这个伪军已经看到石翠花屋门的门框上挂着两个小铃铛了。
这些年来,伪军们跟随日本兵残害作践老百姓,已经学会很多坏门儿。坏门儿无疑就是损招。这个伪军找来细麻绳,将两个小铃铛分别拴在石翠花的两个**上,然后三个伪军推着她在院子里跳舞。石翠花不跳,日本兵就用三八大盖的枪托子砸她的腿。石翠花担心自己也落个鲁大成的断腿下场,便把心一横,在院子里跳了起来。伪军让她像诈尸跳大神那样一蹦一蹦地跳着转圈,每跳一下,**上拴着的铃铛就叮铃铃叮铃铃一阵响。日伪军们便一阵猥亵地大笑。
头顶上雪花在飘,院子里铃铛在响。石翠花的一身紫底白花的棉衣裤和雪白的肚皮,在一群土黄色棉衣裤的伪军中间格外抢眼。时间不长,寒冷的天气就将敞着怀的石翠花冻得忍受不了了,她的雪白肚皮已经变得紫红,脸色铁青,肠胃搅着疼,腿底下一拌蒜便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跳了。可是三个伪军硬是把她架起来,架着她跳,就想听那叮铃铃的铃响。丝毫没有罢手的打算。眼看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事情正向着非常不祥乃至十分恶劣的方向发展,对这一点,石翠花心中已有预感。
夜幕降下,天地浑然一体,像罩着一个巨大的灰蒙蒙的鸡蛋壳,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如果不是地心的重力作用,人们连上与下也没法分清。就是这样一种环境,突然有两道光柱射向前方。白天载过胡老西儿的那辆黑色日本丰田轿车以三四十迈的偏慢速度,在雪幕中开出兵营朝黄岗县城方向踽踽独行。现在车上坐着的角色已经发生了变化,主角换成了山崎一郎和日军大佐河野满。
河野满不足三十岁,却一身三职,既是日军驻此地区情报副机关长,还是步兵副联队长,而且兼任黄岗山金矿开采协会副会长。职务都是副的,然而,权力却不小。说出话来很有份量,正职对他从不小看。他出身于一个日本下级军官家庭,因为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有个十分显赫的学历,又因为他妹妹嫁进了日本天皇的皇室,跻身贵族行列,他的身价便随之水涨船高。当然,他的上升主要还是依靠自己的努力。他做尉官的时候曾经用指挥刀亲手杀过70多个中国人,没达到日军里一口气杀死105个中国人的最高纪录,可也算是双手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他为此从少尉小队长一下子蹦为少佐军衔的中队长。时隔不久他随部队进驻黄岗山地区,通过山崎一郎弄到一块稀有而贵重的狗头金,然后又通过妹妹献给了裕仁天皇,于是,他很快就步步高升,先是升到中佐大队长,继而升到大佐副联队长,还兼任了其他重要职务。他的上升路线,清晰明确地勾勒出他的心理追求和处世态度。他对自己的未来前途理所当然是十分自信的。
大佐,相当于中国军队的上校至少将军衔。日军一个联队长通常是大佐,而有的人已经提升为旅团长了,还仍然保持大佐军衔,需考查一年后再提升为少将军衔。当然有些军官比较年轻,资历浅,但是表现优秀,当联队长是中佐军衔,提升旅团长之后也只能是大佐军衔,不过地位、待遇和少将也差不多。另外日军十分重视情报机关的工作,每个城市、地区的情报机关长通常是大佐军衔,但地位待遇和作战单位的少将的地位、待遇是一样的。
但升任大佐以后的河野满却十分低调。平日里他一般不穿军装,也不留卫生胡,只穿一身藏青色的西装,领带时扎时不扎,高平头,表情安详,从不横眉立目。特别是最近出了一件大事,让他加快了学习中文的速度,在很多场合,他还穿起中国人的对襟扣袢棉袄。同僚无不感觉他十分古怪。但他又与日本皇室有着特殊关系,而此时此刻的裕仁天皇的声望正如日中天,所以,人们对他的怪癖也不多问。只有滨田美惠子一个人知道河野满的心思。他们在进行床第之欢的时候,河野满向她透露过:这一年入夏不久,正当日军在中国大地上攻城掠地势如破竹捷报频传之时,在河南的古城开封却发生了一起让日本军内和幕府十分震惊的特大事件:日本特务机关的重要人物、“华北五省特务机关长”吉川贞佐少将和数名日军头目,于5月17日这天被人刺杀于特务机关驻处的山陕甘会馆。吉川贞佐的身上被子弹打成了筛子眼儿。样子惨烈而不堪入目。据河野满私下了解,这一可怕的刺杀事件的背后,是中国方面国共两党特工人员携手合作的结果。由于当时的保密和国共两党的摩擦、矛盾等原因,外人一般都不知情。这么大的事件,当然足够让雄心勃勃的河野满变得更加谨慎。
丰田轿车在漆黑的夜幕里驶进了黄岗县城,停在一所大宅院的门口。司机和卫士抢在山崎一郎和河野满之前下车,替他们打开车门。这四个人没有一个穿军装,单看外表,便看不出他们的实际身份。司机走在前面,率先叩响了门环。“啪,啪啪啪”,以这样的节奏,连叩三次。稍顷,一个五十开外的中年女人前来将院门打开,顺便悄声叫了一句:“河野满先生、山崎一郎先生晚上好。”便引他们走进院子,随手将大门重新插上。
正房堂屋里迎面墙上张挂着清末民初已故著名书画家吴昌硕的《松石图》,两侧是吴昌硕亲笔篆字对子“十指参成香色味,一拳打破古来今”。山崎一郎是中国通,开口便叫:“哈哈,吴桑,你家中堂画又换了?而且还换上了大家吴昌硕的?”
在中堂八仙桌子旁边坐着的“吴桑”吴有贵,黄岗县城的一县之长,上身穿着黑色绸子棉袄,下身穿着灰色缎子棉袍,头戴黑色瓜皮帽,六十左右的矮墩墩的胖子,急忙站起身来打躬作揖:“山崎君,你好啊!承蒙你的好眼力,这是朋友从北京捎过来的真品,书画皆吴昌硕亲笔。”说着话,又向河野满鞠了一躬:“河野满君百忙之中拨冗前来探望,在下心中实在忐忑,不胜荣幸之至!”
河野满点点头,撇了撇嘴,没说话,却把眼睛瞄向八仙桌子另一侧的一个年轻人,这个人二十七八,一身灰色中山装,偏分的发型梳得一丝不苟,看脸孔,很像时下上海滩著名电影演员秦怡的老公影帝金焰,堂堂仪表之中透着超凡脱俗的潇洒。
吴有贵立刻转过话题道:“我介绍一下,这位年轻人是我外甥万家铭,虽是国民党地方军的一个参谋,却是日本人的好朋友,不光从不干伤害日方利益的事情,还与日方商界多次联手愉快合作。山崎君专心黄金生意,对经营煤炭的商家所知不多,你拿耳朵一摸,就能摸出做煤炭生意的万家铭的大名。”
万家铭站起身来略略矜持地看着河野满和山崎一郎,河野满脸上挤出一丝笑意,伸手与万家铭握了一下,示意万家铭落座。吴有贵急忙拉着河野满坐到他自己刚才坐的八仙桌子另一侧的太师椅上。中年女人端着茶盘送过茶来,吴有贵亲手接过来转送给河野满一盅,再转送给山崎一郎一盅。
河野满呷了一口茶,将茶盅轻放在桌子上。虎视眈眈地看着万家铭,开口道:“万桑倾向于日方,但终究是国民党军队的人,对此,我还是感觉有些危险。”
万家铭脸上立即现出不满,道:“河野满君不能一竿子打落一船人,国民党军队是不是还分中央军和地方军?”
河野满不屑于与万家铭争论,他向站在一旁的卫士使了个眼色,卫士立即从口袋掏出手枪,冲到万家铭身边,把万家铭拽起来,然后摸他的身上。
万家铭急了,使劲拂开卫士的手,卫士立即把王八盒子对向万家铭,并将机头扳开。
吴有贵陪着笑脸走上前来,对外甥说:“家铭,让他摸摸,无所谓的,男子汉大丈夫,还怕摸吗?摸摸不就放心了?”
万家铭气哼哼地无奈地将两手平举,任日军卫士摸索。卫士突然停住了手,低声问:“万桑,上衣口袋的硬物是什么?”
万家铭没好气道:“你自己掏出来看。”
卫士立即不客气地将手伸进万家铭的口袋,将硬物掏了出来。大家的目光全都被吸引过去。却见那不过是个镀金的扁方型烟盒。卫士没有立即打开,而是问了一句:“里面装的什么?”万家铭道:“你自己打开看。”卫士便想打开,但一只手根本打不开。脸上的表情就更严厉起来,说:“万桑,你的,对皇军大大的不好。”用枪口又瞄了一下万家铭的胸口。
万家铭感觉非常屈辱,但想不出什么拒绝的办法,只得咽下一口唾沫,接过烟盒,按了一下上面的一个绿宝石圆珠,烟盒“啪”一声便打开了。
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到这个烟盒上,卫士非常老到地将烟盒拿在手里,用身体挡住河野满,意思是如果发生危险,不会伤及河野满。但他看了一眼烟盒里面,便反过身将烟盒交给了河野满。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大家的目光全都跟随着卫士的动作,希望河野满不会说出什么让人意外的话。谁知河野满看了烟盒里面以后,“啪”一声合上烟盒,说:“万桑,你与里面这个女士是什么关系?”
万家铭一个激灵:“怎么,她触犯到日本皇军了吗?”
河野满点点头,把烟盒还给万家铭,然后从口袋掏出折叠的一页白纸,递给万家铭。说:“是让她自己来找我们,还是等着我们去抓她?请你考虑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