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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英雄豪气(第4页)

裴玲又说:“那个女的也够呛。”

刘海涛又含含糊糊地说:“是,也够呛。”

裴玲呵呵地笑了起来,说:“你倒是随和,我说什么你就跟什么,像个应声虫。我问你,此时此刻翟小倩在干什么?”

不提翟小倩还好,一提翟小倩刘海涛就气不打一处来。但他不能对裴玲说日本顾问不好,便说:“翟小倩这个女人才真够呛呢!”

裴玲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说:“自古以来贞洁烈女只是极少数,随遇而安苟且偷生的才是大多数。所以贞洁烈女才可贵啊!否则,光给她们立牌坊全中国的地盘都不够用的。”

刘海涛无语。也许裴玲说得有道理。他推着自行车陪裴玲回家。她家住在河北区昆纬路,也是与日本人做邻居。她的邻居是掌管劝业场一带商场的日本顾问。刘海涛冷不丁问了一句:“你父亲是干什么工作的?”

裴玲没有马上回答,想了想才说:“你问这个干嘛?”

刘海涛鼓起勇气,说:“如果他的官大,说不定我请他帮我调调工作呢。”

裴玲这才说了实话:“我爸是市公署社会局副局长。只怕他调不了你的工作。”

啊,刘海涛几乎一惊,职位不低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也像孔令诚那样,多多少少有一点爱国之心。刘海涛说:“咱们杂志刚刚转载了社会局长兰振德的报告《从日常生活谈生活节约的重要性》,我从他的报告看出他实际上是要市民勒紧裤带,以适应日本人经济掠夺的需要。”刘海涛说完这句话就等待裴玲的反应,看她会不会反感。她如果反感,他就与她坚决分手,断然没有继续走动的必要。杂志社的人私下发出这种议论的,绝不止刘海涛一个人。坐刘海涛对桌的老张就经常悄悄说这种话。发不发牢骚,似乎成了好人坏人的分水岭。裴玲也似乎对这种牢骚话听得很多,可能是有同感,也可能是麻木,所以,并没有表示反感,只是“呵呵”笑了两声。

刘海涛又说:“兰振德说对市民实行‘粮食配给’,定量限制,不得多吃。说配给的粮食品种包括白米、白面、玉米面等,他完全是信口雌黄。实际情况是大米、白面都作了日本的军粮之用,一般市民根本不让吃,只能食用花生渣、豆饼和杂和面。让我看,天津的经济完全纳入了日本人的战时经济轨道。这实际是一种殖民经济。‘五次治安强化运动’中的种种经济措施只是加强了这种殖民经济的深度而已。”

他的话还没说完,裴玲突然打断了他,说:“你不要在这些问题上纠缠不休。涉及日本人的事情是你刘海涛左右得了的吗?别说你刘海涛这样的小人物,就连我爸那样的副局长在日本人面前都是小力巴。对了,几时你和我爸见一面啊?”

话音未落,小胡同里钻出一男一女,勾肩搭背哈哈笑着斜着身子就过来了,男的一见裴玲,便说了一句:“花姑娘!”便扑过来将裴玲死死抱住。裴玲奋力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便喊了一声:“海涛帮我啊!”

刘海涛一时慌乱,手足无措,大脑突然出现空白,他一弯腰,抓起道边的半拉砖头照着这个男人的脑袋就拍了一下子。刘海涛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像拍在空木头盒子上的声音一样,“嗑”的一声。这个人脚下一软就出溜在地上了。刘海涛拉起裴玲就跑,那个女人却突然拽住刘海涛的衣袖愚蠢地问了一句:“先生,请留个名字。”刘海涛一听话音还是个中国人,更加来气了,便说:“我叫里格龙!”拉着裴玲紧跑几步,然后骑上自行车,让裴玲坐在后架上,飞也似地向昆纬路方向驰去。

街上警车呼啸,刘海涛在裴玲家里没法出门了。这次不想见裴玲的父亲也得见了。

夜里十一点钟的时候,裴玲的父亲回来了。看起来伪政府的官员也有加班加点的时候。他见刘海涛坐在屋里,便十分警觉地询问刘海涛:“天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

刘海涛早已想好了说辞,就说:“我和裴玲看完电影,把裴玲送回家以后街上就警车呼啸了,裴玲死拦着我不让我走。”实际情况也真的是裴玲不让刘海涛走。此时裴玲亲热地抱着父亲胳膊撒娇,打岔说:“爸,今晚的电影看得人心里郁闷,敢情这婚姻这么不禁折腾。”

裴玲的父亲叫裴玉光,五十来岁,从其背头梳得很亮、错落有致的五官和干净清爽的西装革履来看,这是个精明强干的人。他脱下外套交给裴玲,坐在刘海涛对面,声音低沉地说:“本来我可以早一点回来,可是刚才我的车正开着,被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拦住,我一看,地上躺着一个男人。我对这种事历来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想马上把车开走。可是,那个女人说:‘受伤的是日本人。’我一听这话,就赶紧打开车门,把日本人架上车来。那个女人告诉我,说是被一辆汽车撞了,撞人的司机留名叫‘里格龙’。这不是扯淡是什么,天津卫自古以来有叫‘里格龙’的吗?最后我不得不把受伤的日本人送到医院。直等到宪兵队来人以后,我才离开。”

以往裴玲肯定对父亲说过刘海涛的情况,所以其父对刘海涛的为人处世有几分知晓,说:“海涛,你们这个年龄的年轻人最容易惹事,也最让日本人起疑,今夜你甭回去了,在我这儿将就一宿吧。”刘海涛没有办法,便点点头。

那时候,煤球供应紧张,串亲戚送礼的经常是拎着一小篓煤球而不是点心。裴玲家里却不缺煤球。在客厅的一角,有个一米见方的挺大木头箱子,里面全是煤球。客厅里的煤球炉子整宿烧着,因为各屋都没安炉子,所以,夜里各屋都敞着门,依靠客厅的热气漫延过去。夜里,裴玲的母亲亮了灯来续煤,用煤铲铲煤球的声音惊醒了刘海涛。他便急忙起身帮她续炉子。她小声问他:“你是不是昨晚的肇事者?”

刘海涛急忙辩解:“不是,我又没有汽车。”

她说:“你伯父说了,日本人是头顶受伤,汽车怎么会撞到头顶呢?肯定是被人拍了一砖头。”

刘海涛说:“那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事儿与我无关,也与裴玲无关。我们看完电影回来的路上根本没碰上日本人。”

伯母疑惑地看了刘海涛一眼,没再继续问。但刘海涛分明看见,她因为心情紧张,拿着土簸箕的手在微微颤抖。刘海涛续好炉子就继续睡了。心想她可能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所以,承受力不强。而他早已经历过那么多让人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事,拍小鬼子一砖头,算个屁!他估计,伯母这一宿都睡不着。

早晨,天还不亮,伯母就起床为大家做早点了。早点也很简单,烙了几张白面对杂合面的饼,熬了一锅玉米面的粥,煮了两个鸡蛋,菜就是腌制的咸萝卜丝。社会局副局长的家里,出现白面和鸡蛋不足为奇。而且,鸡蛋只煮了两个,也能让人理解,副局长的家里只怕鸡蛋也是稀罕物。吃早点的时候,伯母把鸡蛋分给裴玉光和裴玲,没给刘海涛,也没解释。刘海涛在心里掂出了他在她家的份量。裴玉光快速吃完,抹抹嘴就穿上外套走了。而裴玲把鸡蛋磕了一下就在面前立着,一直没吃。直到伯母也吃完离开了,她才把鸡蛋剥开,掰了一半给刘海涛溜进粥碗里。刘海涛也没说什么,就着喝粥就把半拉鸡蛋吃掉了。他至少十年没吃鸡蛋了,此时,他就细细咂了下嘴里的滋味,那沙沙的蛋黄确实有一股久违的香味儿。其实,那不过是他的心理作用,蛋黄很快被吞下去,根本吃不出滋味。

这时候伯母过来收拾碗筷,时间衔接得刚刚好。于是,刘海涛感觉刚才伯母是有意躲开一下,任裴玲“处理”那个鸡蛋,而裴玲如何处理,伯母却是不闻不问的。但伯母本人是绝不会把鸡蛋给刘海涛吃的。这不光是因为物资紧缺分不过来,也不光是因为娇宠女儿裴玲,他暗自猜想,更有可能是因为伯母怀疑他是肇事者。一个伪政府社会局副局长的老婆倾向伪政府乃至倾向日本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后来裴玲告诉刘海涛,那个女人一直守在医院里,宪兵队曾经提审她让她说出实情,她一口咬定是被一辆汽车撞的,而且那个撞人的人留下的名字叫“里格龙”。考虑到那个女人救了日本人,也算有功,便没有关押她,而罚她在医院里伺候日本人。然后宪兵队就按照“里格龙”的谐音进行分析,顺理成章分析出肇事者可能是梁海天的兄弟刘海涛。他们并不知道天津卫是不是有个叫刘海涛的人,但他们就是那么推导的。敢撞日本人的人除了梁海天的兄弟不会有别人。而且,竟然具备汽车,可见是个庞大的组织,非梁海天的兄弟刘海涛莫属。这可真是,冤家路窄,歪打正着,刘海涛真名正是刘海涛。问题来了,转过天来,警察就在大街小巷贴出布告:通缉撞伤日本人的悍匪刘海涛。悬赏也是一百块大洋。

杂志社里给马向前开车的司机也被警察局叫走审了一通。刘海涛估计,全市的司机都得审过来。他想笑,这是“认认真真走过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个日本人根本不是撞伤。真的假的吧,只要动作了,只要把布告贴出来了,你日本人就不能说他警察局不作为,是不是?而且,警察局一直以来穷么哈哈,往哪儿弄一百块大洋去?他们做事历来无赖相,就算你真的抓住“刘海涛”,他们也不可能给你一百块大洋不是?

刘海涛一家是几年前从冀中进入天津的,没进入天津以前,刘海涛一直叫着刘海涛。虽然现在他在户口本和良民证、工作证上都是刘海涛的名字,但他非常担心冀中那边的人到天津来会说走嘴,把他的真名秃噜出来。因为冀中那边经常有人来天津采购。来采购的人并不一定是地下党,大多数还是买卖人。果真如此,他就惨了。

但有一个情况使刘海涛暗喜,那个挨了一砖头的日本人始终没有苏醒过来,裴玲说是严重脑震**,按后来的说法,应该是因为脑溢血而变为植物人了。反正不久就被运回日本了,再也没有了这个日本人的消息。刘海涛有所不知的是,这个日本人恰恰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日本特务队长。

还有一个情况让刘海涛半怒半喜,父亲经过孔令诚的运作,被释放了。父亲在拘留所里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买卖人,以赚钱为目的,既不是共产党,也不是国民党。这就为他赢得了机会。但他被打得遍体鳞伤,是伙计用排子车推回来的。几天后,父亲躺在商铺后院的库房里,有气无力地对刘海涛说:“海涛,组织上再次征求我的意见,要把你送出天津,让你到冀东八路军占领区去经受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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