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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小与大(第1页)

第十四章小与大

不知不觉间,社会上的事情全都传到村子里。因为每个大队都有报纸,大喇叭还天天广播新闻。所以,郭家堡的村民们全都知道眼下全国都在开展“批林批孔”和“反修教路线回潮”,知道“反潮流”的黄帅和张铁生。同时也知道福建有个叫李庆霖的给毛主席写信反映当知青的儿子的困难,而毛主席给李庆霖寄了三百块钱,还回信说:“寄上三百元,聊补无米之炊。此类情况全国甚多,容当统筹解决。”郭家堡的大喇叭公开告知三个知青,你们不要走李庆霖的路子,有话可以先跟大队部和郭瓢子说。三个知青表面么都不说,私下里却分成观点对立的两派,大许和小项一派,黄新桃自己一派。

年轻人总是容易激动,容易被调动起来,他们感觉贫穷落后的郭家堡尽管没什么“潮流”可反,也不能无动于衷。于是黄新桃向大队郑重其事提出:俺们郭家堡是红星村,红星村的知青要做举红星的知青,不能混同于一般村的知青。建议大队广播室在早晨起床时间播放李双江的歌曲《红星照我去战斗》,结果里面的唱词村民们人人都会唱了。

总播就絮气了,就有村民们发牢骚了:“总是‘红星’、‘红星’,换个节目不行昂?”黄新桃听说以后就打上门去,质问:“经常讲一点红星有么不好?难道你对红星有意见?”让这个村民哑口无言。其实这个村民并不是说红星有么不好,只想别弄“絮气”了。

郭向前当然也在考虑这“举红星”的事,自己现在是村委会成员,虽然排在最后,但终究是领导班子成员之一,时刻不忘高举红星,确实也是他的愿望。郭老铁去世以后的这些年来,郭家堡的工作放松了很多,主事儿的郭瓢子与郭老铁心态不一样,工作标准也不一样,郭家堡在全镇已经不再争尖儿拔上。眼下这个“红星村”只是顶着一个虚名,实在谈不上先进了。虽然郭瓢子也明白,红星这个名词,在中国享有独特的意义,它是“革命”、“红色”与“战士”的符号与象征。但红星村的名号已经在他手上丢得差不多了,当年哈个叱咤风云的郭家堡已经渐行渐远。对这一点郭瓢子却没有紧迫感。也许,他有自己的思考;也许,他本身就不是要强的人。而郭向前感觉自己有责任继承父辈的遗志,要重新将红星举起来。但自己不是书记,不能越俎代庖。想干事,又不能急于出头。沙荆花也在背后告诫他:“这个阶段,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干到位,不越位。”言外之意是要等待时机,等待客观条件允许之时。

三个知青要在五曲河的干涸河**种庄稼,是一种积极的愿望。但这件事非同小可,郭向前马上告知了沙荆花。沙荆花说:“以前有人偷着割了五曲河干涸河床里的苇子,背到集上去卖,结果被发现后在村里挨了批斗。要想在河**种庄稼,必须事先和郭瓢子商量。”

“现在全国都在嚷嚷‘反潮流’的事,也许知青们的愿望可以实现。”

“如果为了全大队还好说,只为三个知青,恐怕不好办。”

“他们自发解决自己的口粮,不也是为全大队减轻了负担昂?”

“你最好还是和郭瓢子商量一下。”

“俺太年轻,只怕郭叔不听俺的。”

“娘去说。就知道你怵头说话!”

沙荆花怨怼了一句,便找到郭瓢子了。见了面,讲了知青们的愿望和理由,请求他这个书记批准。郭瓢子吧嗒吧嗒地抽着烟锅,道:“俺这个书记管不了这种事,批了也没用。得找县里的管理部门。而且,俺估计找也白找,这种事是不可能批的。你知道哈个河床留着干么咧?”

“干么咧?”

“是留着行洪用的,你种了庄稼,来了洪水就不利于泄洪。以前咱这可没少发大水。”

“可是现在已经连续好几年干旱了呀。”

“要么这样,让他们偷着干,只当没告诉俺,俺也只当不知道。”

“你不想担肩儿(负责任)白?”

“这个肩儿谁敢担?吃了豹子胆昂?”

“好,俺替你担这个肩儿。”

郭瓢子虽说拒绝为郭向前开垦五曲河河床担肩儿,也是坐卧不宁。说是不为他们担肩儿,可他们若真干起来,上边追究这件事,自己怎么逃得脱咧?单说不知道,不了解,就能过关?上边必然会问:“你是村里的一把手,这么大的事却不知道?不是失职昂?”于是,他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到镇上,找到了黄晋升。

黄晋升自从与柴金菱离婚以后,非常注意仪表。一方面,及时理发、刮胡子,保持衣帽整洁;另方面,坚持走路以求减肥。丁卫红曾经无意中揶揄过他:“看你胖的,快把眼睛挤没了。”回到家就对着镜子照啊照,看自己的大圆脸,一双本来不大的眼睛,现在更像是席篾筋儿拉的。这样的相貌确实与丁卫红不相匹配。要减肥,在嘴上减是做不到的,他感觉人生的幸福基本都在嘴上,再减了就活着没意思了;只能在腿上减,多走路,走得多了,身上的赘肉自然就少了。于是,他下村都是推着自行车,不骑,走得实在太累了,就骑一会儿,歇歇腿,再继续走。县里为此好几次**况简报,表扬河川镇书记兼镇长黄晋升“一勤三不”,即:下乡“腿儿勤”,不做“办公室干部”,不靠电话安排工作,不“以文件落实文件”。一时间黄晋升在全县小有名气。

面对这样的良好态势,黄晋升明白,一定要走稳,走踏实,不能出任何偏差。他到各村去检查工作,经常有人往他书包里塞烟塞酒,他都是笑呵呵再掏出来还回去。还有女干部向他献殷勤甚至隐晦地表示愿意私聊的,他都笑呵呵挡回去,既不揭露,也不顺遂。他的想法和黄选朝一样,假如他愿意的话,只怕一百个私生子也出来了。但他不愿意作茧自缚。对这样的女人他也并不记恨和小瞧。一次他跟随黄大想去检查黄召庄的赤脚医生医疗点,这个点是全县的先进点,已经培养走了三届,都作为“工农兵学员”被保送到北京、天津或省里上学去了,现在是个刚上任两年的女知青。这个小丫头眉清目秀,精明强干,一笑俩酒窝,脑后两根小短辫拨楞拨楞的,让人看了哈么喜欢。一年四季得有三季把裤腿真的绾到膝盖,露出匀称的小腿。只是她并不赤脚,而是穿着一双城里女孩常穿的方口黑布鞋。但不穿袜子。小腿与脚踝的细嫩肌肤,是每个成年男人都喜欢的,她似乎早已参透了这一点。哈次黄晋升到这来,一见面心脏就狂跳不止。自从他与丁卫红亲昵了一次以后,已经好久没与女性近距离接触了。而且,丁卫红吊高了他的胃口,让他对一般女人没有正眼看过。而这个小丫头让他心动了。

最恼人的是小丫头背着黄大想悄悄捏了他手一下,他稍一歪头,小丫头就把一个纸条塞进他的手里。他若无其事地检查完工作,公事公办地表扬鼓励一番,就随着黄大想走了。回到家以后,从口袋里掏出纸条,见上面写着:“我想治疗黄大想脑痴呆的老婆,但需去大城市进修。所以,我想与你单聊。”他一时间激动万分。多么好的年轻人啊。他真想一把将她揽入怀里,亲她的小嘴,摸她的小腿。但他吃完饭,洗漱以后上了床,心思就完全不一样了。找么理由咧,想上大学就直说白,你与俺聊个毬咧,俺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你忒小看俺咧。

黄晋升现在非常理智,若谈,就谈是否能够结婚,俺现在缺的是老婆,而不是情人。俺绝不玩火。你年龄与俺搭昂?你肯一辈子在乡下,好一点在镇上、县上,不终归是小地方?更重要的,是你对俺有么使用价值!俺在职场求的是么哎,是职务,你能帮俺提职?笑话!所有的下乡知青,黄晋升全知道他们的出身,因为他曾经看过他们的简历。而这个小丫头,只是个中学老师的女儿。别怪俺冷酷,慢慢熬着白,像你这样的,多得是,俺照顾得过来昂?而且,有一宗他也不得不防。东河川有个女知青要求上大学,不知是谁主动,与村书记闹到了一块。当村书记通过各种关系力保她走出农村,到省里去读工农兵学员以后,她立即以匿名的方式给县里写了告状信。虽然村书记拒不认账,事情也没法查,最后还是导致公安局拘了他三个月。出来的时候,脸色蜡黄,骨瘦如柴,仿佛一下子衰老了二十岁,全然没有了过去的朝气,每日里静悄悄扛了锄头跟着村民们下地干活,一言不发,别人问话也不搭理,活着就像死了。黄晋升狠狠朝墙角吐了口唾沫,划着火柴抽烟,顺便把小丫头哈个纸条烧了。

郭瓢子到镇上来找他了,诉说了郭家堡三个知青和郭向前要在五曲河河**开垦荒地种庄稼的事。黄晋升想了想,说:“几个年轻人想干事的心情是能够理解的,积极性也是可贵的,但这种事不能干。县里有专门管河道的机构,怪罪下来,就不是你增加几十斤几百斤粮食所能补偿的。你说,如果为这事把俺这个镇长撤了,你给人家送五百斤粮食,就能给俺恢复职务昂?”郭瓢子苦笑一声。是咧。事情没这么简单。但黄晋升考虑到三个知青里有自己的女儿黄新桃,便提出,五曲河的河床里长了很多芦苇,可以让这些年轻人割苇子编席,然后到集上去卖,不算他们搞资本主义。而以前,这些事是不允许干的,是严格按照“走资本主义道路”处理的。为不引起争议,黄晋升还给这件事起了个名字,叫“社会主义知青副业”,将来编好席卖出去,把钱上缴到镇上,由镇上再变通成粮食返给知青们。这样,既没影响河道畅通,又解决了知青们口粮紧的问题。郭瓢子道:“官就得让你当,换个人咋有这思路!”遂在镇上小饭馆请黄晋升吃了一顿饭。这顿饭很简单,就是二斤西葫羊肉的饺子,应该一人一斤,但黄晋升只吃了六两,剩下的一斤四两被郭瓢子甩开腮帮子吃个精光,轻易遇不到改善伙食的机会,还不弄个肚儿圆?自然结账的也是黄晋升,郭瓢子嚷嚷请客不过是虚晃一枪,他哈有钱?

得到“圣旨”的郭家堡的三个知青,拉着主心骨复员兵郭向前来到五曲河边,黄新桃手指远方,向三个小伙子“指点江山”。因为“圣旨”,大许和小项得知了黄新桃不是一般知青,而是镇长的女儿。这件事非同小可。大许在日记中这样写道:“刚刚知道,我们身边埋伏着一位公主,我们恐怕难有出头之日了。我们有可能因为陪衬得好,而得到些许好处,也许只是做个普通‘陪衬人’,碌碌无为,荒废青春。”大许下乡之前,曾经有过做“董加耕、柴春泽、朱克家”的念头,他一直保留着报道这些典型的报纸。他曾经想过,古人云,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像董加耕他们,已经“天下知”了,即使现在死了,也可以闭眼了。人活一世,不过名利二字,做知青除了耪大地累个臭死,狗屁利益也没有,干得好也就混个“名”,即便像董加耕他们哈样,照样连工资都没有。现在冷不丁杀出个黄新桃,让他连谋个没有工资的“名”也很难了。于是,非常沮丧。

另一个男知青小项则很随和,没有大许哈么多想法,他感觉知青下乡这件事是国家的权宜之计,早晚有一天会收回政策,所以,他心态很平和,每天有口吃就拉倒,屁也不想。而且他也知道,想也没用。领导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别人打架,他跟着起哄,别人搞对象手拉手,他会出怪声:“嗨,狗扯连环咧!”如果人家不理他,有可能还往人家脚底下砍块土坷垃。别人哼段李玉和,他便说:“你哈个公鸭嗓还唱‘狱警传’,想去京剧团白?做白日梦白?”也有人拿他开玩笑:“小项,给你介绍个对象。”他便撇撇嘴:“我条件可高,别看我矬地蹦子,一米六以下的女人免谈!”其实他只是虚张声势,知道不可能有人给他这样的没根没叶的普通知青找什么对象。下乡知青本身就是个不稳定因素,谁知下一步是什么?怎么会有人介绍对象?来五曲河边看芦苇,看白,让咱干咱就跟着,不让咱干咱还耪地去,反正你不能把我脖儿系上,把我饭辙掐了。前些日子,这个不怎么着调的年轻人和大许打赌,指着扔在村街旮旯的一个又锈又漏的搪瓷痰盂说,谁能把它扣在脑袋上,谁赢十块钱。哈时候十块钱可是大钱。大许走过去拿起痰盂试吧试吧,自己脑袋太大,扣不进去;而小项接过来以后,一下子就把脑袋扣进去了。但再想褪下来,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街上有铁匠铺,可是去了一问,人家收费,虽要价不高,他们也舍不得。便由大许牵着小项来找郭瓢子,被痛骂一顿后,郭瓢子领着他们来到铁匠铺,没花钱就用铰铁皮的大剪子铰开了痰桶。离开铁匠铺以后,小项就追着大许要钱,大许眼珠一转,道:“敢情你早已看出俺脑袋大扣不进去,所以才出这个馊主意?”小项只得自认倒霉,一分钱没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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