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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降与升(第2页)

“知道一些,不过俺不内行,还得向您请教。”

“这就对了,在农事上你们年轻人要时刻想着向老农求教问计,免得耽误农时。这‘三秋’生产既是保证秋粮收成,尽量实现粮食增产的关键时节,又是换季倒茬、实现明年夏粮好收成的重要时期。你年轻,有闯劲,哈好,就争取在六个方面有突破,巩固你的威信。不能像俺们这老气横秋、死气沉沉的样子。”

郭向前边听边思考,感觉“三人行必有我师”这话没错,不知道哈个不起眼的人就会成为自己的导师。这些教诲真是金钱买不来的。他又给郭瓢子斟酒。郭瓢子道:“一是,争取在晚收方面有所突破,如果把夏玉米适当晚收它五到七天,产量就可增加百分之十左右。办法简单,效果明显,是白?接下来,后面的事情要统筹安排,即小麦播种争取不耽误,不影响,在这个前提下,尽量推迟玉米收获。二咧,是在精细整地方面争取有突破。播前整地质量直接关系小麦产量。若将全村种植小麦的耕地普遍深耕一遍,是最理想咧。对深翻土地达到一尺的社员,要按实际亩数奖励。三咧,在提早播种方面争取有突破。咋突破?就是动员大家抓住有利墒情,选好小麦播期和品种,确定好播量,趁墒抢种,足墒下种,争取实现一播全苗。争取在寒露前后形成种麦**,十月二十日前完成播种。以往这方面的工作不好推,为么咧,就是太赶罗,村民们受不了……”

郭瓢子借着酒劲一口气说了十来个“突破”,他已经忘了前面说的只是六个突破。总之,对郭向前是寄予了厚望。他不好推的工作希望郭向前能推得动。而郭向前过去在部队农场劳动时,似乎听到过关于玉米晚收可以增产的说法,但已经记不清了。郭瓢子讲到最后,一瓶酒早已见底,他又从方桌底下找出一个半瓶的杂牌薯干酒,和郭向前分开,喝干了。于是,就喝得有点冒,对着门外喊:“三秀!三秀!你进来!”

郭三秀正圪蹴在院子里的碌碡上端着碗喝粥,听得屋里喊叫,出溜下来,嘻嘻哈哈地走进来:“干么哎?盛粥?”

郭瓢子乜斜着眼道:“不盛粥盛么?盛金豆子昂?”郭三秀刚转身往外走,他又喊,“捎两个玉米面饼子!”

粥盛来了,很稀,里面漂着菜叶;可玉米面饼子只拿来一个。郭三秀神色黯然道:“俺妈没蒸哈么多。向前哥若吃得惯红薯,俺就给你拿一个去。”

郭向前见此,忙说:“吃,吃,拿白!”顺手把玉米面饼子递给郭瓢子。可是,郭瓢子醉醺醺地晃着脑袋又推回来。他再推过去,郭瓢子再推回来。最后,郭向前二一添作五,两个人一人一半,郭瓢子这才吃起来。红薯拿来了,有一个拳头大小,既然也只是一个,干脆,郭向前也跟他二一添作五了。当郭向前喝完粥要告辞的时候,郭瓢子把郭三秀叫到跟前说:“你向前哥表态了,回头帮你调镇上去。”

啊?俺几时表态了?郭向前瞪大了眼睛,差一点把这话喊出来。郭三秀依旧嗤嗤地笑。好像对一切都无所谓,对一切都心知肚明。

其实,在刚才的对酌中,郭向前有意少喝,给郭瓢子分过去不少,让郭瓢子多喝。这是对前辈、长者的尊重。不论从年龄,从资历,还是工作经验诸方面,他都没法与郭瓢子平起平坐。也许你在将来会干得很出色,远远地将老书记甩在身后,但哈是以后的事情,眼前,人家比你有发言权,是白?所以,一瓶半酒,让郭瓢子有些神情恍惚和飘飘然,而郭向前还正头脑清醒。

他回到家,用冷水洗了把脸,揭开缸盖,用瓢舀了半瓢缸里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又换了身衣服,就骑上自行车来到县里。先在传达室登了记,由传达室的人给解麦收打电话,得到允许后,便走进县委大院。县委和县政府都在一个院子里。前面一排房子是县政府;后面一排房子就是县委。其他委办局都不在这个院子里,而分布在县城各处。

一见面解麦收就捶了郭向前肩膀一拳:“喝酒了?”“刚跟村里老书记喝了两盅,征求意见。”“对,老同志是个宝,年轻人要多向老同志求教问计。”解麦收给郭向前沏了浓茶让他消除酒气,就问起沙荆花老嫂子的情况。没等郭向前说起黄晋升的问题,解麦收就说起一个让人沮丧的消息,说就是最近这两天的事,咱县的老领导齐登科书记找到省里的领导,希望把河川镇的郭老铁等好几位县大队的牺牲同志授予烈士称号,却遭到拒绝。特别是郭老铁这个,好像以前有人对省领导说过坏话,省领导对郭老铁成见很深。

郭向前低垂着脑袋,十分为难。他现在不是为自己的父亲为难,而是为黄新桃,为黄晋升。他此次前来,不是为了父亲,而是为了黄晋升。刚才郭瓢子对他说的哈番话,十分明了地告诉他,郭家与黄家有过节,绝不能与黄家的人搞对象,更谈不到帮黄家办事。问题是,黄晋升确确实实是为帮助郭家堡而被撤职的,这一点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不能因为以前的恩怨,而不帮黄晋升说句公道话。于是,他迟疑了半天,还是把黄新桃的愿望说了出来。

“么哎?你今天是来给黄晋升说情的?你知道俺刚才为么没有明说是谁给你父亲告了黑状昂?俺是怕你不好接受,因为你现在正跟黄新桃好成一个。”

“么哎?”现在轮到郭向前说这句话了,“俺啥时跟黄新桃好成一个咧?再说,黄晋升确实帮过郭家堡的!”

“你呀你!连俺都知道,你跟黄新桃好得不得了!你现在也正面临争议,县委要在基层村干部中物色一批优秀分子进行培养,你是其中之一,偏偏有人反映你未婚先‘闹’,咋这么糊涂?一是不能婚前‘闹’,二是不能跟黄新桃‘闹’。过去你爸吃亏就吃在黄新桃的爷爷黄选朝身上,哈是个让人没法说的干部,他老婆解佩珍就为他郁闷而死。多年来他是沾了堂兄黄国贤烈士的光。现在省领导、县领导为么都对评选烈士十分慎重,就因为前面有黄选朝这样的例子。”

“冤枉啊,”郭向前两眼瞪得牛眼大,“俺是和黄新桃走得有点近,哈全是为了工作,解书记,您可以把黄新桃叫来对质,让医生检查她的身体,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俺是军人出身,历来做事光明磊落。现在,俺再次郑重其事地请求县领导,研究为黄晋升恢复职务问题。也许,过去黄选朝做事不厚道,但哈和眼下黄晋升恢复职务不是一回事,黄晋升和黄选朝也走的不是一条道,彼此也没有连带关系。俺既不会不分是非,也绝不会冤冤相报,只为了求一个公道。俺们马上面临抢‘三秋’工作,非常忙,黄晋升若恢复了工作,对‘抢三秋’会有帮助。”

“全是心里话?”

“对,全是!”

“没有人使钱?”

“没有!”

“没有人施加压力?”

“没有!”

“没有男女私情?”

“没有!”

“如果发现有其中一项咧?”

“您割俺的脑袋!”

解麦收沉默起来。他低着头想了半天,最后,掏出烟来,给郭向前一支,给自己一支,都点上。摇着脑袋,欲说,又止。只是抽烟。两个人都没话了,对着抽烟。抽完烟,郭向前要走,解麦收把他拦下,按他坐在椅子上。说:“向前啊,有些话俺不想说,可不说又不行。现在发现和培养一个优秀年轻干部非常难。一方面有的年轻人对自己要求不严格,另一方面,有的年轻人被嫉妒和嘲笑、打击包围着。现在‘铲子匠’特别多,谁要求进步他就‘敲铲子’。尤其有些表现优秀的年轻人,经常是‘谤随名高’。他不行,也不希望你行。”

郭向前相信解麦收说的是实情,他是县委书记,是管干部的,肯定是做过专门研究的。问题是很多时候,当事者防不胜防。你根本没法判断哈件事是可行的,哈件事是对方有意挖的坑。他只能信誓旦旦地向解麦收表个决心了事。解麦收也不再留他了,陪着他走出县委大院,和他握别:“现在看,你像你爸;但愿以后超过你爸。既做事,又不给人家留口实。”

“俺记住了。谢谢书记。”

郭向前大踏步地走了。没有回头。解麦收一直看着他的背影,估计他会回头,但他没有。解麦收此刻想到,郭向前这孩子没有一点私心。这种一往无前,绝不回头的“走法”,就是一个没有私心的人的表现。他已经“贼”(一声,观察的意思)过很多人了——作为县委书记,不研究人是不现实,也是不合格的。凡是郭向前这样的说一不二,告了别就不回头的人,往往没有私心。也许别人不同意这种判断,而解麦收相信自己是对的。

但是,解麦收也稍稍有些心底的不安和担心。因为,他想起了毛泽东在一封信里引用后汉人李固写给黄琼信中的几句话:“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阳春白雪,和者盖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尤其前两句,涵义深刻,与郭向前这个年轻人十分吻合。自己作为一个县的当家人,有责任爱护这样的年轻人,更有责任帮助这样的年轻人早日成熟起来。否则,就是失职。是白?不过,郭向前提出的问题,既然是无私的,哈么,就应该研究和解决,否则,怎么对得起郭向前这样无私的年轻人!

于是,半个月以后,黄晋升恢复了职务。县里很多干部都知道黄家与郭家的过节,而事情竟然是郭家人提出来的,可见应该解决的可行性与紧迫性有多么强了。

……

其实,早前一天,黄晋升已经再次从自己的小金库中取出了一百块钱,来郭家堡交给了黄新桃。而黄新桃犹豫再三,没有交给郭向前。她感觉对郭向前这么做是亵渎了人家。但总不能没有表示。她做了小小的设计:如果郭向前把这件事跑下来了,就二百块钱一起使用,给郭向前买件像样的东西;如果没跑下来,就只花一百块钱,但也要给郭向前买点拿得出手的东西。她把这件事悄悄告诉小项了,问他买么好。小项想了想说:“既然你让俺出主意,俺就出,你知道现在北京、天津这样的大城市么最时髦?”

“北京、天津俺都没去过,咋会知道。”

“俺告诉你白,电视机。”

“哦,俺们学校有,黑白的,十二英寸的小屏幕,看着很不舒服,老有雪花。”

“你要真有诚意答谢向前哥,就买一台,别嫌它有雪花,在咱郭家堡就是宝贝疙瘩。”

“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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