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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情与怨(第1页)

第四章情与怨

是啊,老天爷只怕并不懂得年轻人的心思,或是故意捉弄年轻人,催促年轻人快些成长快些成熟!

凛冽的西北风刮得人睁不开眼,刺痛着人们的脸皮、耳朵、鼻子、脖颈以及一切**的地方,郭山河因为脚底下的棉鞋早已被他穿得鞋底变薄,眼下就在脚底下冻得生疼,他就总想快走或跑起来。跟在他身边的陈玉妮便不适应,而郭山河也不好意思明说。弄得陈玉妮一直噘着嘴。她现在已经得知,一年前,晋察冀边区遭遇特大水灾,导致冀西山区和八路军、地方政府较集中的北岳地区出现了粮荒,转过年来发展得尤为严重。而冀中平原这边在水灾过后恢复较快,于是,河川镇这一片,以及县大队都承担了帮助冀西度过难关,力所能及地将一部分粮食调往冀西,作为无奈之中的调剂。

忽一日,陈玉妮对前来晤面的郭山河说:“俺们学校有位地下党(其实有很多位,只是她不知道而已),对俺说,俺看你思想进步,还搞了县大队的对象,想介绍你入党。”郭山河道:“你咋说的?”“俺说要先听听对象意见。你说俺该不该入?”郭山河掏出陈玉妮给的手帕,擦着鼻子,道,“俺感觉白,你在党外更利于掩护自己掩护俺,因为俺的工作是把脑袋掖裤腰带里,天天出生入死。你若入了党就也会这样。这对咱俩的工作未必是好事。”陈玉妮有些不高兴,她对郭山河的话还不能完全理解:“咋就一切围绕你转咧?”但她涨红了脸却没说么,因为她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郭山河。只是心里很不痛快。

沉了片刻,陈玉妮又说:“俺这位同志说最近他要去冀西执行一项任务,希望俺也参加。你知道是么任务么?”“知道。”“说说白。”“这是保密的,咋能随便说?俺也要批评你哈位同志,他很不严肃,也不守规矩。泄露出去咋办?这是要掉脑袋的!”

陈玉妮又沉默了。此时她的脸已经涨得更红了。她搓着自己的衣角,嘴唇动了动,想说么又没说,好一阵子以后,说:“俺知道是么任务——运粮,冀西哈边断顿儿了。”郭山河一惊,虎视眈眈地看着陈玉妮,虽说她是自己的恋人,可这么保密的事,咋能让一个党外人士知道?万一……哈个结果他几乎不敢想。“俺想跟你一起去。”陈玉妮红红的脸颊像一颗水汁滋润的红苹果。

“你不能去,哈个苦你吃不了。俺会因为照顾你而掉队。”

“咋就这么小看俺咧?别的女人能去,俺咋就不行?”

“你身板瘦弱,经不住折腾,累病了唔的俺得后悔死咧。”

“俺哈位同志说咧,你不是俺的私有财产,俺也不是你的私有财产,可以互相关照,但不能互相扯后腿。你实在不愿意带着俺,俺就跟他走。”

这怎么行咧,让自己的恋人跟着其他男人走?说不定他们就因此建立感情,让她移情别恋,自己和她还没最后确定关系喝订婚酒,哈是极有可能的事。不行,既然她哈么坚决要求去执行任务,干脆就自己带着她白。于是,他只得最后敲定,让她跟自己走。

原本郭山河是根本不同意折腾陈玉妮的。运粮任务实在太累,这都用不着体验,想一想就冒汗。但他考虑到自己注定要一生干革命,身边的恋人或伴侣如果不倾向革命,就断然不能结婚。哈么,怎么知道恋人、伴侣究竟革命不革命,拿么检验?就是去执行一次任务,对方的政治面目与心地、本性便**无疑。尤其他们这么年轻,并不是老谋深算、诡计多端的老油条,既不可能也不会掩饰,况且,陈玉妮单纯的家庭出身和社会关系,早让郭山河对她放心了一半,于是,最终同意带着她加入了执行任务的序列。

郭尚民见了聘聘婷婷的陈玉妮也曾悄声问过他:“你的对象靠得住昂?”“哈当然,而且,现在也正是考验她的时刻。”“如果有变,你不能手软。否则俺连你一起除掉!”郭尚民细眯起眼睛,轻柔的语音透着杀气。郭山河拍拍腰里的匕首:“不用你出手。”

这话陈玉妮自然没听到,否则很可能就真不去了。不过也很难说,也许她也正想以执行任务来表达自己对抗战的态度,会一门心思坚持下去,也未可知。

事情看起来极其残酷乃至残忍。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大敌当前,尤其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造成难以挽回的巨大损失。郭山河自然是非常爱慕陈玉妮的,看着她的一张娇嫩的粉脸,握着她柔软的手,鼻子顶着鼻子,感受着她呼出的热气,问:“俺的大教师,这份苦可非比寻常,你受得了?”陈玉妮的脸又红了,不服输般回答:“你受得了俺就受得了。”“俺比你有力气啊!”“俺不是还有你昂?你就是俺身体的延伸部分。”这句话说得郭山河心里热热的,似乎完全打消了对她的猜度和疑虑,终于交底说:“冀西区山地是咱的后方堡垒,与咱是唇齿相依不可分离的两部分。但是在两区之间,纵贯着一条平汉铁路,有敌人的重兵把守,只有通过敌人这条封锁线,才能实现边区的东粮西调任务。”“是不是很危险?”“对,所以,俺最后再劝你一次,是不是甭跟着俺了?”“小看人?这也是俺为抗战尽一点心意白?”

既然如此,就跟着俺白。这年七月,气氛沉闷然而规模颇大的冀中大运粮开始了。昼伏夜行。顶着星星月亮赶路。冀中向冀西运粮,有四条主要运输干线,即新乐车站以北经行唐县至口头;保定车站以南经方顺桥、北羊村至唐梅;保定车站以北项水县以南经满城至塘湖镇;高碑店车站以北至张坊(涞水县)。县大队成员除自己扛麻袋、背口袋以外,还要组织和关照老百姓的运粮队,队伍是混编的,几十个老百姓中就走着一个县大队的队员,这从他们的着装就能看出来:县大队队员打着绑腿,身上背着长枪或短枪,而老百姓没有这些;相同的地方是彼此都扛着粮食。他们走的多数都是青纱帐里的小路,不知情的外人难以发现。

郭山河扛了五十斤的玉米,细长的帆布口袋,还有左肩右斜的驳壳枪,外带几十发子弹,两颗手榴弹,却走得??(rou一声)的。而陈玉妮一直走在郭山河身边,她没有武器,扛了三十斤的玉米,已经走出十里地了,这在她已经非常难能可贵,自打出生到现在,几时扛过这么重的东西还走这么远?问题是这点距离实在太短,要走到冀西,还有一百三四十公里,按华里算的话,要翻一番,陈玉妮自然是吃不消的。在整个运粮大队之中,陈玉妮这样的娇嫩女子只有一人。就在她实在走不动,前胸后背湿得一塌糊涂,两只脚板也疼得钻心,估计是打了泡,但她不敢脱鞋看一眼,因为她害怕自己会因此泄气。她把肩上的口袋蹲在路边,和郭山河擦汗喘息之机,后边一位上级领导走了过来,说:“俺看了,这庞大的运粮队伍,只有你身体条件最不济,上车去吧。”便招呼伴随步行队伍走在最右侧的运粮大车。一位车把式显然认识这位领导,“吁”的一声就喝住了马匹,招手让陈玉妮过去。陈玉妮的脸颊完全涨红了,如果过去,意味着你不行了,在执行这次任务中是不出彩的,甚至还是丢了面子的。正犹豫着,领导一猫腰,就把蹲在地上的玉米口袋掫上肩,快步走到大车旁边,一歪膀子就把玉米卸在车上。车上的粮食口袋原本已经码得很高,陈玉妮的这个小小的口袋卸在了车帮上,看上去哈么微不足道,哈么不起眼。

队伍始终在前行,没有停步,谁愿意歇脚喘口气,是你自己的事,别人只管顺次往前赶。原本郭山河会一直跟着赶下去,现在就不得不将就陈玉妮,和她一起停在路边喘息,擦汗擦鼻涕。朦胧的月色之下,人们的衣服、面孔都涂上了银灰,但几米以外还不能彼此看得很清楚。这就让歇脚的人不是过于难堪。因为,人家在赶路,你却歇着不走,显然是等着领导把你的麻袋扔上大车,你也就进入了“收容队”,成为甘于示弱者。这对心气高的人是难以容忍的。

郭山河要继续走,为省鞋,他干脆将两只鞋全脱下来,掖进腰带别住,将麻袋重新扛上肩,说:“玉妮,你空着手跟着俺白。”两只大脚片子咔哧咔哧地踩着土坷垃就走下去了。陈玉妮便再也忍不住,突然就“呜”地一声哭了。有史以来她还没经历过这么繁重的体力劳动,眼下已经浑身散架,脚底板是个啥样还不知道,一直疼得钻心,你连问一声都不问,咋就想着走啊走的,还让俺空着手跟着,让俺的一张脸往哈搁?陪俺一会儿咋就不行?可郭山河毕竟年轻,对这样的“拖后腿”实在不能容忍,如果让郭尚民或其他县大队的伙计们看到,轻了会奚落几句,重了就有可能骂他:“你是执行任务来了,还是搞对象来了?而且借着搞对象而偷懒儿?就算你叔叔是县大队政委,你也不能搞这种特殊,是白?”

郭山河果断走了。脚步急促。鼻涕依旧甩着。在陈玉妮面前,他会使用手帕,而离开陈玉妮,他依旧会用手甩。屁股后面的驳壳枪随着脚步一撅一撅的,手榴弹也梆梆地打着屁股蛋子。陈玉妮非常绝望地看着郭山河的背影,止住哭声,捂住脸蹲在地上,猛地昏了过去。站在远处的郭尚民其实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了。他对侄子的这种表现十分理解。怎奈他没法劝抚。他对这两个年轻人都很喜欢,但没法调解他们的矛盾。此时见陈玉妮昏倒,便急步跑过来,招手叫了专门“收容”掉队者的大车,把陈玉妮搭上车,按了她的人中,让她醒过来,又喂了水,让车把式继续赶路,还为陈玉妮开脱说:“玉妮,你今天担任记者任务,回去后给俺们写一篇报道,让俺县大队和所属群众登上《冀中导报》,行昂?”陈玉妮有气无力道:“行,这有么不行的哎。”遂不情愿地憋憋屈屈地坐着大车跟到了冀西。

事后郭山河得知陈玉妮是空着手坐着大车到的冀西,虽说写出了一千字的报道《兵民是胜利之本》,详述了此次运粮任务,但他还是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见了县大队的人都躲着,好像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陈玉妮是怎么回去的,他则连问都没问。有的人可能不这样,对自己的家人少受点累是惬意的,乃至还会为其袒护。而郭山河在县大队养成了“眼里不揉沙子”的习惯和思维定式,此刻他已经下决心与陈玉妮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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