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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低与高(第4页)

郭家堡的大许和小项、黄新桃则有些愤愤不平了。黄天厚是镇长的儿子,走就走了,没法嚼清,而丁卫红有么业绩哎?咋会轮到她咧?为此,郭向前找到镇上去了,与黄晋升当面论理。他要为郭家堡的三个知青打抱不平。不过他的方式很特别,在黄晋升面前干坐着不说话,眼巴巴看着黄晋升,让黄晋升心里发毛。

“你找俺想说么哎?别这么神情专注看着俺行不?”

“俺本来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见了面就么都不想说了。”

“看不上俺?年轻人,别这么傲气。”

“……”

“俺正忙着,你若不说,就请走白。”

郭向前这才皱着眉头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该问的问题都摆出来了。黄晋升点点头,答非所问道:“向前啊,现在俺郑重其事把闺女托付给你,希望你以后多帮助她,你们一起进步。二咧,俺再说说哈两个读大学的知青……”

郭向前截住他的话:“您把黄新桃托付给俺,这话说得有点重,新桃是很有主见、自立性很强的姑娘,完全可以依靠自己成长得很好。”

“也罢,就算这样。哈两个读大学的知青白,一个是黄天厚,你是知道的,他是俺的生地瓜儿子,他要借着‘反击右倾翻案风’把俺和你们一锅烩了,还想去北京闹事,你说,俺该不该‘团’住他,不能让他毁了咱的事业?再一个,哈个丁卫红,你知道昂,她爸是新四军一位老团长,老革命,丁卫红在黄召庄的十年,从来没搞特殊,而是扎扎实实搞调研写作品,临走已经写出二十万字,交给了出版社,很受赞赏,很快就会出版,这难道不是咱河川镇的光荣昂?她写的就是咱河川镇的英雄们,包括你大爷郭尚民,你爸郭老铁。当然,也包括俺大爷黄国贤,还有柴大树,想想看,让她去读大学,应该有争议昂?”

郭向前无话可说。他是这样的人,既然无话可说就绝不无理搅三分。他站起身来,主动伸出手,说:“镇长大人,谢谢你这么安排。俺没意见。”

黄晋升也站起身来与他相握。不过,神情依旧悲伤,道:“记住俺的话,好好帮助新桃,照顾新桃,俺真的托付给你了。”

“你为么这么说?”

“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

郭向前为此也很落寞,心事重重地走出镇政府。回家以后把自己关在屋里沉思默想。沙荆花感觉纳闷,便过来询问。他方才和沙荆花说起了这件事,沙荆花也感觉不可理解。不过,沙荆花倒是对黄新桃并不反感。原先黄晋升向沙荆花“推荐”自己的闺女的时候,遭到沙荆花的严词拒绝。可是,当黄新桃来到身边,经过了半年多的接触,感觉这个姑娘跟黄晋升一点也不一样。沙荆花是个懂得大爱大恨的人,既然如此,哈就“帮助”、“照顾”白。不过,这只是同志情(把不同家庭背景的她视为同志,已经进了一大步,是白),距离“哈种关系”,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没隔多久,黄晋升真的“下野”了。县里撤掉了他镇长兼书记的职务,而且,一抹到底,只落个一般干部,在行政办公室做秘书,天天接、转电话,收、发文件,起草通知、简报一类,成为“小跑儿”。后来事情慢慢浮出水面,是黄召庄哈个赤脚医生小丫头,她通过曲里拐弯的关系打听到黄晋升把自己的儿子和一个漂亮姐送去上大学了,便气不打一处来。她是真想读了大学给黄大想的老婆医治脑痴呆的,结果,镇领导不光不买账不支持,后面还有私利,是可忍孰不可忍,小丫头写出了言辞激烈的实名举报信。

县里正在落实“反击右倾翻案风”工作,必然要抓典型,于是,这个小丫头“浮出水面”了,一下子被定为县里的先进典型,HB医学院的一位教授闻听此事后,还亲自来到黄召庄,找到小丫头,给她讲了两个月的课,一分钱没要,教会她治疗脑痴呆病症的所有要领和办法。假如小丫头想跳槽,现在反倒拴住了。再有机会也走不成了。她必须把黄大想的老婆治得有了改善才算对得起领导和哈位教授,否则,你说你没有个人目的,哈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的。

这时,在外地工作和生活的郭相臣的儿子郭来福回来了,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东北工作,担任县处级职务,眼下退休了,就带着老婆孩子回来了。因为郭家堡还有郭相臣的老宅,不过这处老宅非常可怜,只是原来土地庙旁边的两间房子,因为年久失修,早已房倒屋塌,样子十分难看。郭来福看了以后,心里难受,就带着老婆孩子来找郭老铁,希望郭老铁帮助解决。谁知来到沙荆花家,方知郭老铁已在很多年以前去世了,遂陷入苦闷。问题不好办了白。回东北昂?老婆孩子一大堆,还有很多过日子的家什,咋办?沙荆花曾经伺候过郭相臣,便说:“你在俺家先住下,俺帮你想办法。”先把郭来福一家安置在自家院子里了。然后沙荆花就去找郭瓢子,如此这般,这般如此,郭瓢子听明白了,答应马上组织人给郭来福脱坯盖房子。

郭向前自然就是最主动的人了,因为郭来福天天在他家住着,进进出出,毕竟不是很方便。于是,一帮子年轻人运来土,轧出麻刀,和泥脱坯,一排排的湿土坯在麦场上晾着;这边赶紧请木匠周滏阳带人伐了树来破料,等到门窗都打好了,梁、椽都调量好了,脱的坯也干了,于是,瓦匠、木匠一起动手,三下五除二,就把房子盖起来了。而且是一拉溜三间正房。再用篱笆圈起一个小院,知道柴家营做鞭炮,还低价买来一些鞭炮,选个好日子就“乔迁之喜”了。

郭来福得知因为“反击右倾翻案风”,郭家堡割芦苇编苇席的副业也停了,便对郭向前讲了东北搞“哈尔套大集”的事,对郭向前面授机宜:“他们哈个大集水分很大,几乎就是假的,咱这个却是真的。但他哈个是你可以借用的一个名义和口实,明白昂?”郭向前想了想,说:“明白,俺明天就到县里去一趟。”

转过天来,郭向前一大早吃了点早饭,就骑上自行车奔了县城。此时,他方知原先的副县长解麦收做了县委书记。解麦收得知他就是郭老铁的儿子,便十分亲热,沏茶、点烟,忙个不停。待他告诉解麦收,他要学习东北“哈尔套大集”,要继续编苇席组织赶集一事,让解麦收哈哈大笑,说:“你不愧是老铁的儿子,咋这么聪明咧?割芦苇编苇席可以被人诬告成资本主义尾巴,哈么,咱跟着《人民日报》走,学习‘哈尔套大集’该没错白?”当即同意,你们干去白!中午还强行留了郭向前吃了饭。临分手,解麦收道:“其实河川镇的黄晋升也可以不撤他,但俺没坚持。”言外之意他似乎不太待见黄晋升。

河川镇的人们聪明啊,同样是上面的精神,你可以哈么用,俺也可以这么用。此时正是秋季,割芦苇编苇席的工作重新开张。为此,县委专门发了红头文件:“向东北‘哈尔套大集’学习,努力建设属于俺们自己的社会主义大集。”大许、小项、黄新桃都对郭向前十分宾服。而郭向前每晚都到郭来福家聊天,把自己知道的关于父亲郭老铁、大娘沙荆花与郭相臣的交情,一一讲给郭来福。郭来福当然是高兴的。他早年驰骋疆场,结婚晚,现在孩子都小,但两个儿子都是十七八岁,正是当兵的年龄。郭向前便找到县委书记解麦收,帮助郭来福把两个儿子都送到部队去了。这一点最让郭来福心满意足。因为他是投诚到解放军的,最忌讳别人说他当过国民党兵。而把儿子送进解放军,是最好的矫正名声的证明和依据。尤其两个孩子入伍之事被县武装部批准以后,郭向前亲自联系来了响器班,到郭来福家门口吹吹打打,锣鼓喧天,大红喜报也贴在门口的院墙上。

人要脸,树要皮。郭来福对郭向前更加欣赏了。一激动,就把自己多年的积蓄,两千块钱(当时算巨款了)捐给了大队。别看他给自己盖房舍不得出钱,哈是因为他觉得大队有责任给他盖房。而现在,他情愿捐钱,是想让大队用这笔钱把电线从镇上拉过来,并在村里建起小卖部和电磨坊(加工粮食)。但郭瓢子接过钱以后,让会计算了下账,感觉完不成郭来福的设想,这笔钱远远不够。但郭来福的举动,让他在郭家堡声誉鹊起。一次大队部开会的时候,有人提议改选村书记,于是郭瓢子顺水推舟辞了职,就选上了郭来福。但郭来福得知以后,也立马辞了职,而是推荐了郭向前。他说:“论心气,论精力,俺们都远远比不了郭向前,服老白,不服不行。”

郭瓢子对郭向前上任没有信心,一个年轻人若没有威信,村里的工作就会泡汤。哈个时候,自己也难逃干系。于是,他在村里正儿八经组织了一次选举。他在村委会的院子里摆了三张桌子,上面都贴了红纸条:一张桌子上贴了“领票处”,一张桌子上贴了“填票处”,一张桌子上贴了“投票处”;第一张桌子上摆着厚厚一沓写上了候选人名字的白纸条,纸条上写了黄新桃、大许、小项、郭向前几个年轻人的名字,因为村子里只有他们最出彩,而培养知青,又是近几年人人皆知的事情;村民们来到这儿,拿起一张,走到第二张桌子跟前,桌子上有毛笔和墨盒、墨汁,可以用毛笔在某个人名下划“勾”,若都不同意,就都不用划;第三个程序就是把划过“勾”的白纸条投进第三张桌子上的纸糊的“投票箱”中——哈是用一个鞋盒子糊的,虽简易,意思到了。全村人都被动员到村委会的院子里来选举。

郭大贵脑袋发涨,嗓子发干,鼻子流血,眼睛红肿,解手也见红了。他吓坏了。可是,村里的赤脚医生离他家里“很远”,隔着三个过道,他懒得跑,就找了离他最近的黄新桃住的五保户这家,来找黄新桃,请她去请赤脚医生。黄新桃摸了他的额头,火烫火烫的,人也呼哧带喘的,见他病情如此之重,却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也是纳罕得很,撒腿就跑,迅即叫来了赤脚医生给他施治。赤脚医生是村里一个老高中毕业生,叫郭俊国,已经干了很多年年,拥有非常丰富的诊疗经验,一见郭大贵这种情况,当即断定:“鼠疫!鼠疫!快躺下!”让他躺在炕上,立即拉起他的胳膊用酒精棉球消毒,一边说:“鼠疫白,是由鼠疫杆菌感染引起的自然疫源性传染病。临床表现白,就是发热、严重毒血症状、淋巴结肿大、肺炎、出血倾向。病死率极高。在近代史上白,鼠疫的猖獗流行曾给人类造成巨大的灾难咧,所以哎,属于国际检疫疾病,在咱们国家,则法定为甲类传染病。”

说着话,郭俊国就给郭大贵注射了庆大霉素针剂。又从药箱里拿出一小瓶四环素药片,让他带走慢慢喝,一天三次,每次两片。黄新桃道:“喔!长见识!如此严重和危险!”郭俊国回答:“没错,俺一点没有夸张,没有危言耸听,事情就是这样——患鼠疫病后如不及时医治,第二至三天症状会迅速加剧,红、肿、热、痛并与周围组织粘连成块,剧烈触痛,病人处于强迫体位。就是说,你躺也躺不下,坐也坐不下,要天天撅着屁股跪在炕上。如医治及时,四至五天后淋巴结化脓溃破,随之病情缓解。”

郭大贵早已听了赤脚医生郭俊国的话,得知了鼠疫的厉害,遂一脚将硕鼠踢下炕去,而硕鼠不屈不挠,再次蹿上炕来,郭大贵便豁出去了,猛地一巴掌拍在硕鼠身上,拍扁了硕鼠的脑袋,让它一命呜呼。拿过破袜子擦擦手,扔到一边。对硕鼠的尸体,不再理睬,其实一伸脚就可以将硕鼠尸体踢下炕,他偏偏懒得动。此时刚刚发现,脚趾头在流血。他急忙加倍吃药。还好,郭俊国给他的药足够抵御他的鼠疫病毒的,时隔不久,病还真好了。黄新桃对郭大贵的一切十分纳罕,又前来看望,发现他的吊在眼前的小竹篮里的饼子刚刚吃完,身边一只硕大的死耗子早已腐烂发臭,苍蝇乱踪,他却不动声色,任凭死耗子烂在身边,黄新桃连连摇头:“大贵哥,你是个奇人,俺服了!”赶紧走了,也不再给他烀饼子了。因为黄新桃意识到自己在助纣为孽。她见过懒人,却没见过如此之懒的人!

但浑身抻懒筋的郭大贵却记住了黄新桃的好儿,现在就投了她宝贵的一票。他在第一张桌子上拿到选票以后,来到第二张桌子前,用毛笔在黄新桃名下划了“勾”,然后投到投票箱中。又揣着手来到站在远处的郭向前面前,道:“甭看你是个复员兵,还立过狗屁的三等功四等功,俺还真不‘尿’你!”

郭向前感觉这个人很有意思,便问:“俺怎么着,才让你‘尿’俺?”

“给俺烙大饼,让俺躺炕上吃一个礼拜,俺自然‘尿’你!”

事后,当然是郭向前当选村书记。而黄新桃也有一票,也不算丢面子。因为在强大的郭向前面前竟然争得一票,实属不易。只不过这一票来自如此懒惰的郭大贵,让黄新桃很不好意思。黄新桃也曾问过郭向前:“向前哥,你打算怎么改造郭大贵?”郭向前想了想说:“俺要贯彻马克思的社会主义按劳分配原则,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他爱‘尿’谁‘尿’谁去!”黄新桃笑眯了眼,向郭向前竖起了大拇指!

这一切,全部完成在一两年间。

晚上,知青们加班编苇席,黄新桃就把一封信掖进郭向前裤子口袋。夜里睡觉前,郭向前打开了这封信。见上面工工整整的钢笔字写道:“向前哥你好:我来到郭家堡插队落户已经这么久了,心中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俺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接育’的号召,在接受再教育、通过艰苦劳动改造思想的同时,为国家、为郭家堡创造财富。俺坚持做到白天参加劳动,晚上学习毛主席著作,汗水的洗刷加上努力的学习,使自己的思想觉悟不断提高,做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的大方向更加坚定不移。我明白,咱们之间存在差距,你是立过功的退伍军人,俺只是个知青,但咱们都是青年,现在一起学习、工作,接受锻炼,咱们有着共同的革命理想。你退伍后能够进城,却哈么坚定地回乡务农,成为贫下中农的一员,你还是年轻党员,但你丝毫没有看不起俺们这几个知青。俺的父亲也算是革命干部,但他不如你思想境界高,也不如你的工作能力强。不过,他也是党员,你们总还算是一个战壕的战友。而你由于和俺们知青打成一片,咱们也成为了战友。这是多么难能可贵啊!跟你透露一点没出息的信息:俺的父亲一心撮合咱俩的关系,希望咱俩永结连理。大许和小项在私下也总是拿咱俩开玩笑。俺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力量推着咱们往一起走。哎,不能说了。羞死人了!祝愿咱们都全心全意投入到火热的三大革命中去,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当中去,做一个又红又专的无产阶级革命接班人。天快亮了,信就写到这里,我马上要去你院子里编苇席了。这是多么愉快的劳动啊!伟大的领袖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此致,革命敬礼!新桃,X年X月X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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