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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苦与甜(第1页)

第十二章苦与甜

陈玉妮过的日子几乎是“三点式”,从宿舍到办公室(间或去教室),再到食堂。几乎不出校门,也几乎不买东西不做饭。晚饭后会在操场散步,偶尔与叔叔陈之谦会面,此外便没有么应酬。她也力排各种无谓的活动。在家里,除了给孩子们洗衣、缝衣,便是读书。她的学历不是很高,但所读之书十分可观。最突出的一点,就是建国以来的所有长篇小说新作,历史、哲学新作基本都读过。而又以阅读方便、好懂的长篇小说最多。譬如《红旗谱》、《红日》、《红岩》、《保卫延安》、《青春之歌》、《创业史》、《铁道游击队》、《林海雪原》、《三家巷》、《新儿女英雄传》、《苦菜花》、《朝阳花》、《迎春花》、《暴风骤雨》、《山乡巨变》、《三里湾》、《上海的早晨》、《艳阳天》、《金光大道》、《海岛女民兵》、《沸腾的群山》、《激战无名川》,特别是描写冀中平原各时期故事的《红旗谱》、《野火春风斗古城》、《烈火金刚》、《敌后武工队》、《平原枪声》等等。她几乎生活在阅读中。而阅读使她联想力非常丰富,对身边的亲人就照顾得越加周到。

这一年,陈玉妮掐指一算,沙荆花应该五十好几了,该是更年期的年龄,身边不能没有人作伴和照顾。遂与几个孩子商议,谁到郭家堡去跟着沙荆花生活?这些年来,陈玉妮听从沙荆花的安排,把郭家的四男二女六个孩子先后都送进了部队,当了解放军战士。因为郭家特殊的家庭背景,部队招兵的时候都充分考虑,并予以照顾。加之部队本身也很艰苦,并非是去享福。几个孩子的情况各式各样:沙荆花的大儿子,在黑龙江中苏边境前几年刚刚参加过“珍宝岛战役”,一条大腿重伤截肢,是享受国家照顾和荣誉的一等残疾军人;二儿子在海南岛当海军,因参加“西沙之战”胳膊受伤致残的,也是享受国家照顾和荣誉的一等残疾军人;沙荆花的女儿是新疆边防部队的军医,一年也回不了一次家;陈玉妮的大儿子在空军当飞行员,经常在边境线飞行巡逻;二儿子在野战军某炮团当兵,刚刚立过三等功;女儿在部队烧伤研究所做见习助理……陈玉妮自己出身不好,所谓“不好”,是父母亲都是富农家庭,多年来她听从叔叔的安排,让孩子们都靠拢革命组织,远离自己这个“臭老九”(当下知识分子被称为‘臭老九’)。于是,沙荆花和陈玉妮,外加叔叔,联手为国家造就了六位军人。新中国建立以后,军人在全社会威信极高,远一点的董存瑞、黄继光、邱少云、杨连弟、年四旺、麦贤德……近一点的雷锋、王杰、刘英俊、欧阳海、门合、于庆阳等英雄模范深入人心,“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学人民解放军”的提法尽人皆知。穿上绿军装,缀上红领章红帽徽这“三块红”,是多么引人瞩目和艳羡。而“珍宝岛战役”中涌现的战斗英雄于庆阳,就是沙荆花大儿子的战友!沙荆花的家里墙上贴着儿子寄来的国家正式出版的大幅宣传画《生命不息,冲锋不止》,就画的是于庆阳。当时沙荆花的大儿子就在于庆阳身边,他伤的是大腿,而于庆阳伤的是头部。为国捐躯,他们从不感到委屈,只感到荣耀。

当这些儿女很不容易地聚到一起,开起家庭会议的时候,陈玉妮以商议的口吻说,现在沙荆花身边缺人,需要照顾,谁能来河川镇?

六个身着绿军装的年轻人面面相觑,都在思考自己能不能离得开部队。屋里一时间出现冷场。气氛也显得窘迫。大排行老五,实际是陈玉妮二儿子的郭向前,是个性格内向不爱说话的后生,此时他手里抚摸着绿军帽上的红五星,呐呐地小声咕哝了一声:自己愿意跟着大娘沙荆花,将来为大娘养老送终。这样的决定意味着“牺牲”,要牺牲掉自己的城市户口,而没有城市户口,意味着吃不到商品粮,要在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自己挣工分换口粮。

哈次家庭动员会是在保定府的电影院旁边的小饭馆里召开的,陈之谦叔叔在场,陈玉妮主持,他们全家刚刚在电影院看完电影《闪闪的红星》,陈之谦教授记忆力绝好,只听过一次插曲《红星照我去战斗》,就把歌词写下来了,在饭桌上给六个孩子传阅。这六个孩子人人穿着绿军装,头上红五星,领子上是“两块红”;他们之间已经有五位提了干,穿了四个兜的军装。有两位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而唯一没提干的郭向前,因为两次立功,眼下也正在将要提干的“裉儿”上。

陈之谦的纸条上这样写着:“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雄鹰展翅飞,哪怕风雨骤,革命重担挑肩上,党的教导记心头;小小竹排江中游,滔滔江水向东流,红星闪闪亮,照我去战斗,革命代代如潮涌,前赴后继跟党走……”大家传看着,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姥爷——他们都称陈之谦姥爷——要说什么。

这些年来,陈之谦就像这一家人的精神领袖,每每为大家在迷茫中指出前进的方向。他年岁大,经历的事情多;文化高,见解深刻。尤其善于审时度势,趋利避害。但陈之谦的“趋利避害”不是搞投机,而是出于对中国发展大势的深刻分析。他曾经是孔孟学说的饱学之士,曾经对家乡颜李学派的“经世致用”学说十分推崇,后来加入“新儒家学派”,著述颇丰;也曾立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雄心壮志,怎奈军阀混战世事维艰,让他感到做学问既不是出路,也难以为继;于是,大部分精力投入了教育事业,兢兢业业培育后人。而多年的战争直至建立新中国,让他皈依到“毛泽东思想”这条道上。他感觉,鸦片战争以来的百十年间,多少仁人志士苦心探索“中国向何处去”问题,这学派,哈学派,而能解决中国实际问题的只有毛泽东思想。于是,十分信奉毛泽东的“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这两句话。但他同时感到,马克思主义是个开放的系统,要不断丰富和发展,不能搞封闭,更不能搞成僵死的教条,否则就会停滞不前。

早在50多年前,陈之谦还是毛头小子的时候,大学者胡适曾经发表关于“问题与主义”的宏论,陈之谦便在报纸上发表文章予以商榷。胡适文章的直接原因,是皖系军阀的安福系二号首领王揖唐高谈“民生主义”(或叫社会主义),引发胡适嘲讽。皖系军阀首领段祺瑞曾经操纵安福部俱乐部包办选举,成立了新的御用国会,选举北洋元老徐世昌为大总统,控制了北京政府,而皖系安福部的王揖唐便在“五四”运动之后大谈民生主义。此前,知识界还风行其他主义,如无政府主义、易卜生主义、马克思主义等。胡适感觉臭名昭著的安福部也来高谈民生主义了,这“主义”也太不值钱了不是?“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吧,胡适说,“第一,空谈好听的‘主义’是极容易的事;第二,空谈外来进口的‘主义’,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一切主义都是某时某地的有心人,对于那时那地的社会需要的救济方法。我们不确实地研究我们现在的社会需要,单会高谈某某主义,好比医生单记得许多汤头歌诀,不去研究病人的症候,如何能有用呢?第三,偏向纸上的‘主义’是很危险的。这种口头禅很容易被无耻政客利用来做种种害人的事。”

陈之谦感觉胡适的话虽然有一定道理,对解决中国社会的具体问题也不无教益,但仍然是空头支票,因为缺少后半句:究竟中国应该怎么办。而新儒家学派代表人物之一的梁漱溟提出的“新农村建设”理论,让陈之谦十分受用。他便写文章予以支持和夸赞。全国解放以后,农家人出身的陈之谦依然认为中国应该认真解决农村问题,进入七十年代以来,中国人口达到八亿,而农民要占到五亿以上,说到底中国是个农业国家。广袤的农村土地还十分贫瘠,主要“靠天吃饭”,如果风调雨顺,便是丰收年,否则就不好办。“民以食为天”、“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等等,是人人皆知的浅显道理。农村对国家的经济、政治、文化具有决定性重要意义,以往梁漱溟“农村破产即国家破产,农村复兴即民族复兴”的观点并未过时。毛泽东不是也在好多场合都说过“中国的问题说到底就是农村问题”昂?

问题回到身边的几个孩子,谁去农村干,并不简单是去伺候你们的沙荆花母亲(大娘),也不简单是发扬风格放弃吃商品粮的机会,而是要有雄心壮志,立志在农村扎根,干出一番事业,这是最重要的。陈之谦说,党中央从五十年代中期就提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问题,多年来有很多城里的年轻人上山下乡,这并不简单是为了疏散城市人口和增加农村劳力的权宜之计,而是透着“乡村建设”的一种战略思考和设计,缺乏知识和人才的农村,不可能快速发展。就说现在白,农村有多少“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文盲?遗憾的是,因为政策不够完善,这件事被小看和低看,提起去农村,就是“变相劳改”,尤其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提法如此消极,把知识青年的身价贬得如此之低,几个邢燕子、侯隽的典型,哪里抵挡得了方方面面的诟病,而身在农村的人又以逃离农村作为人生的一大成功。呜呼哀哉!这种情况希望在你们手上得到改变。我以年近古稀的年纪做资本告诉你们——中国能不能整体快速发展,取决于农村!“尤其你们的父亲郭山河,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战斗在农村,牺牲在农村;农村有着郭山河未竟的事业,接过他的接力棒继续长跑,要靠你们这些后生,这样,他在九泉之下才能瞑目!”六个孩子,四男二女,全都摘下军帽,似在向九泉之下的郭山河默哀,气氛沉闷,大排行老五的郭向前轻声道:“姥爷,这事就这么定白,俺去河川镇。”

郭向前性格内向,不善言谈。初生时不爱说话,已经三岁了才开口喊妈妈,人们还以为他是个哑巴。长大后也基本不说话,话少到了极致。譬如他碍着你的事了,你打他一掴子,他也只是扭头看你一眼,连一句“你打疼俺了”都不说,尽管他可能很疼。十六岁当兵,服役四年,得过三次嘉奖,荣立两次三等功。嘉奖忽略不计,单说两次三等功:一次部队拉练,拉着贵重军事器材的卡车在爬“十八盘”的山路时,因为出现山体滑坡,右前轮悬空,司机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刹车,进不敢进,退不敢退,汽车随时可能滚下陡峭的山坡,正在前面摇着小旗的郭向前看个满眼,一个箭步蹿过来,一句话不说,俯下身子,用肩膀顶住汽车右前轮,挥手让司机开车,司机战战兢兢把右前轮开了过去,郭向前又指挥司机继续向前,用他的肩膀把汽车的右后轮也顶了过去。然后才对道路进行加固和拓宽。避免了重大事故的发生。保住了汽车上的贵重器材。如此危险的整个过程,他竟然没有一句话。

第二次,是他回到营房就设计了一个利用三角原理的活动连环金属支架板——两个相连而又活动的三角支架托举支撑着上面的一个三角支架,可以在任何难、险的倾斜土坡上发挥作用,如果再遇到上次的危险,用不着人的肩膀了,把这个支架板摆在哈个地方就解决了。把方案和样板端到连长面前时,仍旧没有一句话,两片嘴唇紧紧抿着,真像个货真价实的哑巴。连长夸奖他给他一拳,他晃晃身体,仍旧无话。由于简单实用,制作也不困难,很快在部队普及了,干部战士人人说好。于是,几乎在同一时间,给他记了两个三等功。对于第二个,有的人不同意,说设计哈么简单的一个玩意儿,记哪门子功啊。主管首长在大会上专门讲了这个问题:“你们认为这个设计简单,我且问你,既然简单,你为什么没设计?我们给郭向前记功记得就是及时跟进,改进工作的精神!”作为部队,是十分讲究跟进精神的,这叫“第二反应”,战场上如果没有第二反应,挨了打还不知道为什么,还不知道改进和调整,不是?着吃亏?

待郭向前写了申请,要求复员回家的时候,被部队首长拒绝,说:“你一具备关键时刻冲得上去的自我牺牲精神,二具备及时跟进改进工作的智慧和能力,这两点正是咱们部队需要的,你不能走。”郭向前不得不把陈之谦的话写在纸上,递给首长,里面特别写到了父亲郭山河的概况,直看得部队首长泪水涟涟,向郭向前立正,敬礼,说:“向前,请你代替郭山河接受我一个老兵的敬礼!”就这样,郭向前回到了郭家堡。一个月后,《解放军报》报道了两次三等功荣立者郭向前退伍没回城市,而到农村务农,“重走长征路”的事迹。

这位英姿勃勃的退伍军人,身背背包,下了长途汽车以后,步行十来里,来到熟悉的郭家堡。郭家堡的大田一垄一垄地十分整齐,土道边一尺高的野草早已枯黄,间或有几棵柳树在西北风中兀立,干冽的树梢被风吹得打着唿哨。村头大喇叭正在放着一首大合唱的歌曲《祖国永远是春天》,郭向前在部队学过这首歌,哈雄伟壮阔的和声与高亢激昂的领唱让人十分感奋,尤其部队歌唱家李双江的领唱,让人难以忘怀。

“群山巍巍,江河澎湃,

祖国的大地一片光彩;

大庆红旗到处飘扬,

大寨红花遍地盛开;

跃进的歌声响彻四方,

捷报传遍江南塞外!

……”

这是1975年的歌声,也是时下的舆论导向。继十年前国家原子弹试爆成功继而氢弹也试爆成功、东方红号人造卫星上天,这些年来国家建设在艰难曲折中一路向前,尤其去年国家召开了“四届人大”,提出“四个现代化”的新目标;一年里世人瞩目的丹江口水利枢纽、青铜峡水利枢纽、三门峡水电站相继建成;具有世界水平的“748工程”13个计算机新机型研究实现重大突破;经济潜力巨大的2。5万吨级浮船坞建成投产;具有重要政治经济意义的西南交通干线成昆铁路建成通车;继大庆之后经济价值极高的大港油田建成投产;中国恢复了亚运会上的合法席位并参加了第七届亚运会;渤海湾最大的胜利油田建成投产;难度极大的澳门澳凼大桥通车;西藏实行了农牧业社会主义改造,进入新里程;国防工业苦练内功调整了管理体制;部队建设开足马力恢复和增建41所院校;“长征一号”核潜艇研制成功编入海军战斗序列;解放军参加修筑极其艰难的天山公路;医学界针麻心内直视手术获得成功;教育界内地师资组队进藏支援;考古界发现发掘了规模巨大的“秦始皇兵马俑”……国民经济主要指标比上年增长1。4%。

部队注重学习,因此这些事郭向前全都了解,都记在日记本里。此外,部队经常放映露天电影,他和大家一起观看了《战洪图》、《火红的年代》、《年轻的一代》、《艳阳天》、《青松岭》、《沙家浜》、《小八路》、《龙江颂》、《侦察兵》等一系列新影片,对其中的一些影片有着自己的独立见解,在“批林批孔批《水浒》”中,把名著《水浒传》读了三遍,思考得更多。这一切只发生在一年,是国家的一年,也是郭向前个人的一年。他还虽不爱说话,却喜欢思考,类似《祖国永远是春天》中的歌词,说哈不切实际,国家已无难题,哈绝不是的,而且远远不是的,最起码的,郭家堡的父老乡亲还做不到人人都吃饱肚子,不是昂?太阳与乌云同在,但太阳却永远是鼓舞人心,振奋精神的,乌云终究遮不住太阳。聆听这样的歌曲确实让人自豪和自信,心甘情愿地为国家的工农业建设一展身手。

走在土不呛呛的村街上,摘下军帽擦汗的时候,发现自己引来了周围男女老少的驻足侧目。他微微一笑,戴正了帽子。难怪人们看他——俊朗挺拔,脸上线条刚毅,两眼炯炯有神。只是军帽上没有了红星,绿军衣的衣领没有了红领章,有些让人遗憾。

郭向前踩着歌声走进村街,便看到三三两两的七八十岁的老者,嘴里叼着烟锅,身着打着补丁的老旧黑棉袄躲在背风处,揣着手蹲在墙根晒太阳。闲散,慵懒,无聊夹杂着惬意。他在前面走,后面就有三五个小孩子远远尾随,又不敢逼太近,有人摸起土坷垃,对着他比划比划,却没敢砍出来,待他走进沙荆花的院子,小孩子们便一哄而散。村子里没有什么针对小孩子的文化活动,除了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便没啥有意义的活动,让精力旺盛的小孩子们闲极无聊。郭向前十分清楚。

走进曾经十分熟悉的土坯房,见到脸上有了皱纹的沙荆花,郭向前把背包往炕上一扔,就来了个立正,敬礼,便一言不发地坐在炕沿,看着沙荆花,似在听候吩咐。沙荆花道:“老五啊,你是立志来当农民,还是镀镀金就走?”郭向前点点头,又摇摇头。“村子里的事情也很复杂,不是么都让人满意的。不过咧,只要你适应就行,只要不是五分钟热气就行。农民既好当又不好当,好当的话,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三五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吃饱了混天黑;不好当的话,像‘四届人大’讲的,改天换地,跨黄河过长江,实现农业现代化。以咱现在的条件,怎么实现?”(跨黄河:亩产500斤;过长江:亩产800斤。)

“您咋么都知道?”郭向前终于说了一句话。

“大喇叭天天广播,咋会不知道。”

沙荆花从这个话题开始,聊到了村里现在改种小麦,产量一直上不去,“跨黄河,过长江”几乎不可能,只能说说过过嘴瘾;村里主事人还是郭瓢子,也仍然是副书记,人们选了他多少次,他也只当副书记,说这辈子他当不了一把手。“他既然是主事人,就是实际的一把手,自己不承认也没用。”“不,他说他从来没自己决定过事情,一事当前,或按过去老铁的办法,或集体研究,还把丑话讲在前面——这是集体的主意啊,出了问题别追究俺一个人!”

“就是怕负责任白!”

“也是过去吃亏吃怕了白。”

郭向前脱下了军装,沙荆花给他洗净叠好,放进躺柜,说留着做纪念吧,咱庄稼人还是穿自己的衣服舒坦。沙荆花早已用自己织的粗布为郭向前做了几套对襟衣服。颜料是从县里买的。一身黑,一身蓝,一身灰。三身衣服,能够经常倒换了。郭向前早年在沙荆花身边生活过几年,在他记忆力最好的时候回到陈玉妮身边,天天读陈玉妮给他安排的永远读不完的各种书籍,让他知识面很宽,对庄稼地里的各种农活几乎触类旁通,很快就进入角色了。

当了河川镇一把手的黄晋升找郭向前来了。他经过多年历练,已经老成了许多,加之此时黄选朝已经因心脏病去世,黄晋升没有了后顾之忧,不再挨骂,婚也离了,日子过得舒坦了,人也开始发胖,一张白白净净的大圆脸,挤得两眼变成一条缝。他满脸笑容,来到沙荆花家,先把装在一个牛皮纸袋里的五斤白面放在桌子上,说:“俺今天要和郭向前聊聊,小小不言。”指了指哈个牛皮纸袋。沙荆花正色道:“你最好拿走,别等着俺扔。黄鼠狼给鸡拜年,能有好心?”

“嗨,老嫂子,今非昔比,郭向前是挂着‘响’来的,俺这个镇长不能装傻,得见见白?”

“啥挂‘响’不挂‘响’,你有话就跟俺说。”

“《解放军报》报道了郭向前,人民日报做了转载;解放后这些年,咱河川镇除了郭山河打井当了劳模,得了国务院的奖状,上了人民日报,再也没有第二个。这叫‘老子英雄儿好汉’咧。”

“甭跟我兜售歪理,么个好汉不好汉的!”

“俺有个闺女与向前年龄相当,只小一两岁,俺想给向前牵个线,让他们交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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