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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衰与兴(第2页)

柴满囤的一家老小,全由郭向前做了妥帖安排。大队里地少,郭七奶奶的不足一亩的土地不够柴满囤挑费,沙荆花便拿出儿子们寄来的体己钱接济柴满囤。也让柴满囤感激涕零。凡是正派的习武之人都是最讲义气的,除非你打地起就属于奸佞,柴满囤一家包揽了郭向前家的所有大小活儿,包括庄稼地。如此一来,两家变成了客观上的一家。分不清你我了。郭向前靠着自己的面子和人脉,还安排了柴满囤的儿孙,该送进学校的,送进学校,该找工作的,找了工作。这在当时可绝不是容易事。盈缺互补,长短结合,这样的情况在郭家堡不能不传为佳话。

其实,外人有所不知,这些天的每天夜晚,柴满囤都给郭七奶奶跪着。儿孙们在各屋都睡下以后,郭七奶奶就开始抽泣,这些年的等待,熬白了她的头发,耗干了她的肚皮,打算生一窝孩子的念想成为水中月镜中花。这一切还不是你个挨千刀的闹的?当年俺左拦右拦拦不住,非去走镖,哈个营生有今天没明天,是好干的昂?眼泪流够了,骂也骂够了,跪也跪够了,老两口搂抱着亲亲热热钻了被窝。还是老夫老妻好白?还是当年的感觉白?白天村人们见了他们免不了开句玩笑,他们也直言不讳:当然是老夫老妻好,夜黑里该闹俺们还要闹一把咧!

原本冷冷清清的郭七奶奶家,变成了现在热热闹闹的模样,郭家堡的人们再木讷的人都要感叹两声: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不是昂?

小项走了,离开了郭七奶奶家,离开了郭家堡,让黄新桃很是纠结了一阵子。她原本也想参加高考,而且说不定还能考上。可是,郭向前没有参加高考的意向,她便毫不犹豫地打消了自己的念头。郭向前将来会娶了自己昂?不知道。哈么,你这么死等有意义昂?不知道。这个阶段的黄新桃像鬼迷心窍一样,在精神上完全被郭向前“俘虏”了,她亦步亦趋地跟着郭向前,默默地帮着郭向前思考问题,帮他完善思路,帮他打圆场。她有一种感觉,在郭向前身边非常充实,即使两个人不结婚,也感觉此生没有虚度。后来,她越来越清楚,哈是一种价值观使然。当别人以赚钱为光荣为目的,以谋官为光荣为目的,而她和郭向前一样,以“为村民做事”为光荣为目的。很多人骂他们愚蠢,骂他们“假马列”,骂他们作秀,骂他们是“左的牺牲品”,连黄晋升都劝他们为个人多想一点,他们也没有动摇。直到最后胸佩红花走进人民大会堂,受到国家领导表彰、颁奖,无数的闪光点在眼前闪烁,方才感到,以往所做的一切,值!此为后话。

此时哈个HB大学的工农兵学员黄天厚提前毕业了。按照惯例,工农兵学员应该读三年。因为某种原因,他们没有读完三年,提前一年毕业出校门了。丁卫红因为此时刚好长篇小说出版,各方面反响很好,被HB大学作为特殊人才留校任教。黄天厚则按照“工农兵学员哪来哪去”的分配原则回到了河川镇。不过还好,没有下村,而是留在镇上当了干部。而且,一上任就是副股级干部。这时,他就对自己做了个基本估价:现在镇上只有自己一个是大专毕业(他读的工农兵学员算大专),其他人最好的是中专,一般都是高中、初中,在学历上鹤立鸡群了;镇政府干部中有背景的不少,但背景最高的是自己,哈个不喜欢的黄晋升是副县长,虽然不喜欢,但别人不敢小觑。这两条足以让他腰板硬起来。

继而,他分析了眼下河川镇的基本工作情况,感觉郭向前要成事,下一步要试探郭向前,看他能不能成为自己的伙伴或借用力量,如若不能,就坚决打压下去。决不允许竞争对手在自己能够遏制的情况下自由发展。“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是白?经过读大学,他对以往爷爷耳提面命叮嘱的话,体会更深更透。人生是自己长途跋涉的过程,也是与竞争对手生死搏击的过程。若只看到前一点,就太狭隘太浪漫太书生气太一厢情愿;若只看到后一点,会忘记自己的奋斗乐趣,只剩下苦涩体验而得病早死。爷爷明白这些道理,却没能摆脱,因此早死。自己务必接受爷爷的教训,将两者统一起来,在做任何事的时候,都记住“其乐无穷”四个字。一个人的成长轨迹,会来自方方面面的影响。或直,或弯,或回旋,细究的话,都能找到源头和左右他的力量。

他与柴金菱的其他几个孩子,“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假如哈几个孩子有出息,能被他借用,则有可能走动。否则,他对他们毫无兴趣。目前看,也根本没有能被他借用的人。对于黄新桃,他厌烦她的精明,讨厌她走在“左”的道路上。也许他自己也“左”,甚至超过黄新桃,但他不喜欢、不允许身边的人也如此。而且,作为他,原本是无所谓左右的,需要哈个用哈个,并不较真。一切只以“需要”为宗旨。说到底,不能容忍别人抢他的风头。他与她都是黄家的人,在价值观上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因为都是为国家工作,有可能会阶段性“同路”,但绝不会永远同路。

一次县里组织各镇机关干部召开“揭批XXX大会”,在县城的大礼堂,他刚坐下,身边一个女人挨着他坐下了。一看,是他在柴家营打过交道的妇女主任柴佳禾,现在调到邻镇当干部,但没有转正,还是农民身份。她悄悄和他耳语:“只要你帮俺把身份解决了,俺就听你招呼。”对这一点黄天厚是相信的。但现在他想的就多了,俺帮你干这件事,旁边的人必然会问:你为么帮她办事?怎么不帮别人办事?对于这一点,以前是基本不想的。现在他已经学会思考了,要想了。于是婉拒说:“你的事俺明白,现在恐怕不行。不过俺想着,有了机会保证会办。”谁知,因为她被骗过,有了经验,便将他一军,说:“俺知道你爸是黄晋升,是俺找他,还是你找他?”

黄晋升就在主席台上坐着,黄天厚看着台上,暗想,如果她找黄晋升,必然怎么对她有利怎么说,备不住就抖出两个人曾经的私情。他对黄晋升根本不信任,被黄晋升抓了小软不会有任何好处。想好以后,道:“一会儿散会俺去找他。”这才稳住对方,消消停停开完了会。散会后,人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黄晋升也走下了主席台,正和一个熟人握手,黄天厚走过去,站在一旁,等着他们说完话,开门见山道:“爸,俺有件事要求你。”

“么事哎?”

“给一个妇女干部转变身份的事。”

黄晋升一下子耸起了眉毛:“咋,你跟她有事?”

“不,她家有特殊困难,丈夫是个瘫子,儿子是个傻子。”

黄晋升嘬起了牙花子。这么困难,确实应该照顾一下。他沉了片刻,说:“你把女方叫过来,俺见见。”他很想和这个女人聊聊,这么困难的家境,是怎么应对的?

黄天厚把女干部领来了。这两年,她因为婚后生了孩子,已经发福了不少,身材壮硕而涪馕,大大咧咧地站在黄晋升面前,脸上还有一丝妇联干部常见的洒脱的笑。似乎对面见黄晋升这样的县领导毫不怵阵。于是,黄晋升感觉不对:这个女人说不定是骗子,家境这么困难,不应该这个样子,应该身材瘦削,脸色蜡黄,见人怯懦,懒得抬头。便心生一计,道:“你稍等一会儿,待俺送走客人,与你深谈。”离开了她,真的去送客人了。黄天厚见此,害怕露馅,便说:“刚才俺跟爹说你家里特困,丈夫是瘫子,儿子是傻子,你可得照着俺的话说呀。”

“你王八蛋,凭什么咒俺?”

“这不是帮你办事昂?”

“俺认识你算倒了血霉了。”

“你若‘不识举’俺可撒手不管了。”

“唉,就听你的白。”

两个人正说着,黄晋升回来了,他让黄天厚自便,而把女干部引到大礼堂的耳房,一个工作人员的休息室。里面原来的两个人见副县长带着人进来,知道有事,急忙躲出去。黄晋升让女干部坐在凳子上,他兀自站着,说:“你这事俺管也不好,不管也不好,你明白昂?”

“俺不明白。”

“如果管了,别人会嚼舌头,‘黄副县长凭么给一个女人转身份?有私情白?’哈就是裤裆里的黄泥,不是屎也是屎。可是俺不管白,你家里又这么困难,显得俺没有同情心。这么着白,你呀,到郭家堡去一趟,看看郭向前是怎么干的,回去也折腾一下子,俺立马给你把身份转了。”

“哦,明白咧,谢谢黄副县长,您真有智慧咧!”

谈好了,两个人就分手了。黄晋升回到大礼堂后台,去安抚工作人员。黄天厚在外面等着女干部,见她满面笑容走出来,知道事情有戏,便迎住她和她一起走,说:“俺的办法管用白?”

“管用,不过,黄副县长让俺学习郭家堡,折腾一下子。”

“好啊,只要能解决身份,折腾白。”

说着话,两个人也分手了。女干部没回自己的镇,而是坐长途汽车来到了郭家堡。找到了郭向前的小院,郭向前没在家,她就和黄新桃与沙荆花聊了起来,把郭家堡这两年的路数基本都摸清了。然后就离开赶长途汽车去了。一路走一路在想: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扔,郭家堡才是正道儿,他们这一干人真棒!

回去后,她也干起来了。她在西河川,西河川也有几十个村,虽说不如郭家堡干得这么顺手,毕竟是动起来了。郭家堡的工作是一环扣一环的,先是弄出一个社会主义大集的名义,然后发展了副业,从割芦苇编苇席,到纺毛线卖毛线。关键是现在县领导支持,她的西河川就好干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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